“有什么好撒谎的，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么？”
徐宛宛不屑地轻哼，而后又娇滴滴地捂嘴笑道，“不过啊，你接近了简晨，我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有你的牵线搭桥，我和简晨也联系得越来越多了。他说，我长得很漂亮，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朋友……哦，也就是你，喜欢他，有些尴尬，他或许早就追求我了。”
“你撒谎。”林楚歌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从崩溃中静止了下去，展现出了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简晨不会那样说话。”
徐宛宛眼中流露过一抹心虚，而后很快便尖声道：“你算什么？你也配议论他有没有说过那种话？夏天，我告诉你，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如果再缠着简晨，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边的戏在如火如荼地演着，一向在片场最喜欢喊“cut”的陈林导演，这一次居然从头至尾没有发话，始终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盯着跟前的监视屏，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过导演不喊“cut”，便说明这段戏他还算满意了……这对于工作人员来说，也算是个好兆头，毕竟这就相当于他们收工的瞬间，也会早一些了。
一边看着两人对戏，那些围在外头的工作人员也不禁开始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没想到徐宛宛这小妮子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演起这类戏来爆发力还挺强啊！你注意到她刚才那个眼神没？未来播出以后一定会被很多观众剪辑后在网上传播的，这小妮子如果不出岔子，肯定会红的
。”
“当然，人怎么说也是电影学院的优等生，虽然是李栋原推荐进来的，但也是经过陈林导演长达三天的试镜以后才拍板通过的。你以为陈导真的随随便便就能同意别人进来啊？”
“看眼前这个势头，楚歌姐想要压过她可不容易了。”
“毕竟之前那些戏都还是平平淡淡的，用不着什么技巧，两人看着好像平分秋色，不分高下。但是今天这戏是最考验演技的，科班出身和半路出家的区别就出来了。”
说话的工作人员语气中微带轻蔑，又抬了抬眉，“看着吧，今天楚歌可没这么好收工，如果在这一场爆发戏中，演技无法跟宛宛持平，陈导是绝对不会让过的。”
“可是导演到现在都还没有喊cut哎，应该也不会只因为徐宛宛演得好吧，对楚歌姐的表演应该也挺满意的。”
那工作人员的话才刚刚落下，陈林已经举手喊了一句：“cut！”
工作人员互相传递了一个“你看，我就知道了吧”的得意眼神，一边屏息静气起来，想要听听导演会训斥什么。
陈林只沉声道：“林楚歌这段眼睛里戏不够，眼泪没有及时掉出来，重新来一遍。”
“明白了陈导。”
“……cut！林楚歌！你做表情啊！你不要将脸上的人工皮当成假皮，那就是你！是你身体上的一部分，是你脸上自己带着的东西！你不能够在做表情的时候，将那一块皮完全隔离开来，好像不是你的一样！现在你就是夏天，丑陋肥胖的夏天，那就是
你的脸！明白了吗！重来一次！”
“cut！不行！不行！越来越差了！林楚歌你到底有没有背剧本，刚才那句话漏了一个字都没有发现吗？”
好似一个魔咒，自从有了一个开端以后，便再也收不住了。
短短两个小时里，陈林已经对着林楚歌喊了足足二十三次的“cut”，也便等于，足足重头来了二十三次。
片场众人从刚刚的庆幸，成功演变成了叫苦连天，很是绝望。
到最后，连徐宛宛都禁不住用手扇着风，似笑非笑地劝说道：“楚歌姐，你好歹也要专心找一找状态呀。我陪你重来倒是不要紧，只是现场还有大把的工作人员等着收工回家呢。”
她状若同情地摇了摇头，感叹道：“如果再保持着这个频率被cut，怕是第二天天亮了都拍不完陈导规定的份额了，到时候大家可怎么回家呀！”
这一句话虽然刻薄，但是也引起了在场工作人员的共鸣，各自脸上都出现了类似的神色。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对于徐宛宛明里暗里的挤兑，林楚歌只面不改色，反而转过了身子来，望向了陈林，平静地问道，“导演，可以继续了吗？”
陈林大手一挥，制止住了在场所有工作人员的怨言和讨论：“action！”
林楚歌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跟前的徐宛宛展露出笑容来。
她的笑很费劲，像是要从脸上的重重肥肉中挤出一个上扬的弧度来，是那样的吃力又可笑，让人有几分同情，又禁不住产生几分对
她丑陋模样天生而就的厌恶来。
笑过以后，那样诡异的弧度，好像就这样凝滞在了她那丑陋不堪的脸上一般，像是一个破旧的木偶。
停顿了两秒钟，她才从嗓子眼中挤出细长的音色来，说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原来都是骗我的……原来都是骗我的……没有人会真的喜欢我，没有人会真的爱我……”
徐宛宛被吓得退后了一步，面上神色有些心虚，但仍旧还在维持着声势：“当然，根本没有人会……”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经被林楚歌一声尖利的笑给打断了。
林楚歌抬起眼来，乱糟糟的头发丝沾着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丝丝缕缕地黏腻在了两颊上，而那双眼睛中的光芒，也从涣散逐渐到锐利了起来：“你想要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吗？”
“你在说什么……”
“我问你！”林楚歌厉声喝道，声音尖细又嘶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吗？”
徐宛宛再度往后退了一步，而后又有些负气地站直了身子，脸上溢出嘲讽的笑来：
“你是说简晨么？呵呵，简晨本来就不是你的人，他就算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丑陋东西的。他之所以接近你，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或许，跟我之前一样吧，觉得你有钱，能够拿点好处。亦或者是因为觉得你这么个丑陋的东西居然还这么有勇气，感觉好奇，想要看看你究竟能够不要脸到什么程度。总之，你不用再幻想些什么。有千
千万万的可能性，那也不会是喜欢你。你不明白么？”
“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是真的……”
“你正视这个事实吧，根本不会有人喜欢一个丑陋的东西的。”
林楚歌突然间不动了，半晌，只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脸庞，语气有一种绝望崩溃到极致后的平静：“我家里人，说我长得很漂亮……只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而已。”
徐宛宛对于此只是赋予了一个不屑的笑容。
林楚歌却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是呆呆地举着手，面上保持着一种轻淡却又诡异的笑：
“他们说，我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他们永远都会宠爱的小公主，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小姑娘……嘴唇厚一点，不要紧，国外很多女明星也是这样的。鼻子塌一点也不要紧，塌鼻子更有古典美。还有雀斑……很像童话书里的森林小精灵不是吗？还有……我脸上的胎记……他们说，他们说像是被上帝吻了一口。他们说，我是最好的……”
她如是重复着，好似也是在以此言论给自己洗脑一般。
“你家里人都是骗你，还不知道么？不然你爸妈怎么会……”
提起爸妈，林楚歌猛然抬起眼来，眼中寒光毕现，配合上面上的笑容，分外的不和谐，却又出奇的摄人心魄。
徐宛宛呆了一呆。
“cut！”
陈林再次举手喊停，然而这一次，他所抨击的对象却是徐宛宛：“徐宛宛你在发什么呆！到了该说台词的节点是不知道吗！是没有背剧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