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无论放在什么位置,都是最为优秀的存在。
然而这个时候,他却站在自己的面前,跟自己说,他害怕了?
林楚歌讶然地盯着眼前的路世骁,只觉得跟前的男人分明是这样的熟悉,却又是这样的陌生。
路世骁顿了顿,以一如既往从容不迫的语气解释道:“楚歌,我的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治好,也不知道会不会治好。我无法控制‘他’的出现,也不知道是否在下一次,‘他’就会完全地侵吞我。”
“一定会治好的!”林楚歌急急忙忙地抢白,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慌,喉头发堵。分明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别急,听我说完。”路世骁低眼望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笑了笑。通身褪去了往日在人前那不可亵渎的冰冷严肃,反而像是春水消融,透露出些温柔之色来。
然而他越是如此,林楚歌的心反而越发慌张地狂跳起来,甚至还在心中隐隐期望着,他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就好了……虽然凶了点、冷了点,但是至少不会让她有如此不安的感觉。
路世骁握起她的手,抚摸着她无名指上那浅浅的一圈戒痕,颜色单薄
的唇角微微一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而后眼神又一点点地沉了下来:
——“这个婚戒,断了的时候,我突然间觉得似乎也挺好。”
——“我这一辈子,树敌太多。你跟我在一起,无异于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上一次的枪战,我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后来‘他’的出现,更让我忧心起来。”
——“我在的时候,我至少能够保你平安无忧,就算外界再多流言蜚语,我也能够让那些消息不至于脏你的耳朵。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承诺你,能够保护你一辈子。”
——“假如,我是说假如,哪一天我真的已经完完全全地控制不住体内的那个人格了,我会选择自我了结。”
林楚歌终于听不下去,只一把摁住了他的手,低声喝道:“路世骁,别说了!”
她总有一种他要交代遗言的感觉……这样即将失去的强烈预感,着实让人太过不舒服了。
她突然间想起此前跟路世骁开玩笑地提过遗产分配的问题,又想到他那出奇认真严肃的回应,一瞬间心中明了了许多。
这个男人……怕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了。
她自诩观察力敏锐
,却连这个最关键的情感变化都未曾注意到。
路世骁的反应却要比她平静得多,一双幽黑深沉的眼睛清晰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楚歌,在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之前,我不想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然后让你独自去承担外头的风浪。这不是男人应该做的行为。”
“才不是,”林楚歌低哑地开了口,只觉得眼眶不住地发酸,让她几乎不敢眨眼睛,生怕眼泪会就这样掉下来,“可是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不就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虽然她上一辈子没有结过婚,也从来不奢望自己那样特殊的身份,会拥有一段长久稳定的感情关系……但她看过电视剧,也看过书,那上面都是这样说的!
“不是的。夫妻就是,哪怕一方受难,也会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全身而退,平安喜乐。”
顿了顿,路世骁继续说道:“不过楚歌,你能够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您也太容易开心了……”林楚歌小声地反驳,又死死地攥紧了他的手指,“总之,暂时不公开关系可以,但是你不要妄想就因为这个理由而抛弃我和小包子。还
有婚戒……马上去修,我不管,我还要一个,要一模一样的,差一点点都不行!”
虽然口中说着娇蛮无理的话,然而她的眼中此时此刻却已经蓄满了泪水,只是用力地攥着他,才没让眼泪这样不争气地掉下来。
路世骁有片刻的愣怔,而后望着她那坚毅的眼神,到底是轻轻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好,我答应你。”
“也不准自我了结……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把你找回来。所以,不准自我了结。”
“好。”
“不要放弃我,不要剥夺我身为一个妻子,与丈夫共同承担风险的权利。”
“好。”
“有什么异常的情况,都要及时说出来。不准再骗我,不准再瞒着我。”
“好。”
她想了想,而后继续说道:“无论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们都要一起走。”
“好。”
虽然跟前的男人并没有反驳一句,但林楚歌却还是有些不安,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转,只强行捉住了他的尾指,如同小孩抓住心爱的宝物一样:“那来拉钩!”
路世骁唇边溢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来,却到底是配合了她幼稚的行径,与她尾指勾了勾:“好,跟你拉钩。”
“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的话就是小狗,要在地上学小狗爬,汪汪汪叫一百声才行。”
他依旧是微微地笑,笑容分明近在眼前,却飘渺得好像无处追寻。
林楚歌心中一慌,正要追问下去时,见眼前的男人已经轻轻地点了点头,依旧是一句简单的“好。”
她得到了这最后一句确认的回应后,才似孩子一般得意兮兮地笑了起来,捉着他的拇指,与自己翘起的拇指摁在了一块,神采飞扬地道了一句:“盖章!”
虽然是一项毫无法律依据的约定,然而她却异常兴奋,只觉得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了。
望见她眼中孩子气的欣喜,路世骁不觉也弯了弯眼眉,只拍了拍她的脸颊,催促道:“好了,快去准备化妆,时间快来不及了。”
“遵命!”林楚歌敬了个礼,随即一步一蹦地回了化妆间去。
待得门关上以后,路世骁那张还浮现着微笑的面庞,才一点点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随即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脸色逐渐变得煞白起来。
他最后眷恋地望了一眼化妆间的方向,而后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壁,朝楼上跌跌撞撞地走去。
方向是,禁闭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