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倒是令林楚歌有所意外：“眼睛？”
倘若路世骁如今真的是在说当年的自己，她当他记得的应该是自己那尖利的哀嚎，和秽物满身、恶臭难闻的身体才对。
“嗯，是双很漂亮的眼睛。”路世骁点了点头，竟难得夸人。
虽然已然隔了十数年的时间，但他还是可以记起那双在晦暗光线中闪闪发亮的眸子。
分明一身狼狈、精疲力竭，连说话的力气都只能一点一滴地挤出来，然而她抬头望向自己时，眼神却依旧是清亮倔强的，好似无声地燃起了两簇小小的火苗，烧得他心口都微微发烫了起来。
回忆起那双眼睛，路世骁忍不住将视线移转到她的身上，忽然凭空道了一句：“其实，跟你的眼睛很像。”
林楚歌被这突如其来的比喻引得吓了一跳，忙望向他，心中有一瞬间起疑是他看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奇怪的，男人虽然是这样说的，但是却也并没有做出什么其他的神情，平静如斯，好像不过是一句随口之谈。
她打量了几眼以后，才确定此时此刻的自己还并没有被怀疑上，继而问道：“怎么个像法？”
她记得从前的自己，虽然长开了以后也不算难看，但是与现在这个样貌气质稳稳够得上娱乐圈水准的林楚歌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
成年后都尚且差别如此之巨大，更何况她童年时那跟瘦猴一样枯槁的模样呢？
路世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很快收回了自己的打量，对于她的疑问最终也只付诸一笑：“没事，大概只是我想多了。”
知道他不想再谈，林楚歌心中有鬼，自然也不愿意继续深入地询问下去，以免自己说多错多，反而引起路世骁的怀疑。
无论如何，她今天其实还是有所收获的。
那个一直深存在她脑海之中，话语神情都熟记于心，却始终面容模糊的教官，在这么多年以后，竟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了清晰的印象。
而且她还知道了，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即使记得不多，但是也已经足够了。
她正失神，忽而听得路世骁的声音响起，竟是又绕回了正题：“未来，如果‘他’再一次在我不受掌控的情况下出现，你便引他来这个地方。即使不能把他带到电椅之上，也要将他锁进去。”
顿了顿，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笑容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可不想再莫名其妙背上几条人命了。”
她想起来练习室地板上现如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不觉有些默然。
她是早见过无数死人的人，故对于此实际上也没有害怕亦或者是恐慌的情绪，但就算是不感觉可怕，凭空在家里发现几具尸体，也是够败坏人心情的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说道：“那些人是冲你来的……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吗？”
都已经到了登堂入室，直晃晃来杀人的地步了，怕是早已经踩好了路线，预谋已久了。
她可以确定来人不是雇佣兵基地的人，毕竟基地之内有所规定，成员不得作为目标对象进行攻击。血豹当初偷袭自己，实则已经犯了基地内的规矩。只是如今人人都还不知道这个事实，血豹才能继续高枕无忧下去。
不过，她也不会让他舒服太久的。
而路世骁虽然已经退役多年，但是本质上也算是雇佣兵基地内的风云人物。基地怕是疯了，才会接下这么一个暗杀的活儿。
那么，也只有是别的杀手组织了……
毕竟天底
下暗杀组织多如牛毛，她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不认识，那就是可以动手的人了。
思及于此，她眼眉不觉有几分发寒，已然隐隐约约透露出了几分杀气。
此前她不在的时候，路世骁究竟被多少鹰犬觊觎，经历过了多少次的生死一线，她已经懒得去追究计较了。
可是如今既然已经是她站在他的身边了，敢动她林楚歌的男人，怕是嫌命太长了吧？
“追究自然是应该追究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相比于她的义愤填膺，作为当事主的路世骁反而显得尤其淡定，“再这么杀下去，迟早要被警察找上头。”
她一愣，随即不免笑出声来：“像您这样的身份，也会怕警察？”
无论是他从前叱咤风云的雇佣兵头头角色，还是现如今的冷酷无情霸道总裁身份，怎么样都不像是会和平处事、遵纪守法的那一类型。乍然从他口里听到这一句，倒是让她觉着有些出戏。
倘若真要严格算起来，他们二人手下所过的人命，大概要夫妻二人双双上绞刑台了。
“毕竟我现在是正经商人。”
路世骁自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可思议和几
分嘲讽，反应却很平静，只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来，悉心地帮她擦拭着沾染到血迹和尘灰的手指，一边淡声应道：
“虽然今天是那些人动手在先，但我也没有权力大到可以一下子处理掉那么多条人命的地步，该配合警方调查，还得配合。这时候违法乱纪，被人盯上了，我们自己也麻烦，不是么？”
她知晓他从雇佣兵转行，一步步将自己洗白成商人，以光辉的工作业绩掩盖他从前那些黑暗血腥的过往，虽然她不知道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可以猜到定然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故此时此刻，林楚歌也识时务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乖巧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应道：“我知道了。”
想到他方才的嘱咐，林楚歌很快抽回神来，转而望向那道厚厚的密码门：“对了，还有那门的密码……”
她还当会听到多么晦涩的一串字符，却没曾想路世骁对于这个问题回答得倒是顺溜：“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20121218。”
“哈？”林楚歌差些被这个答案呛了一口口水，一面颇有些不可置信地追问道，“就这样？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