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对于近在眼前的凶险似乎视而不见,依旧绷紧着身子,好似是在一点点寻回说话的力气,转而气若游丝地说道:“但是……我会尽我所能,将你从这具身体里,永远,永远……永远地驱赶出去……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一定……不会放任你再让我喜欢的男人痛苦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林楚歌实际上已然做好了激怒这个男人,而后被一击毙命的准备。
毕竟自己跟前面对的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路世骁,而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怪物。
在这种杀人魔跟前,谈情感,讲道理,似乎都显得太过荒唐了。
当她把自己能够尝试的方法都尽数尝试过了一遍过后,最终终于还是决定——不顾一切地击垮他,就如同他方才千方百计地想要激怒自己一样。
一具身体内,两个人格的争夺无外乎是精神力的高下之分。
当一个人的体力耗到一个临界点,亦或者是情绪崩溃时,藏匿在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格自然会找到这个机会,一举占据。
这也就是为什么狂性人格往往都在夜间出现的原因,今天路世骁一路风尘仆
仆回来,再加上又遇到了歹徒袭击,虽然并未受伤,但是到底是凡人凡胎,也是会有精疲力竭的时候的。
所以,狂性人格才会趁着这个机会,破土而出,鸠占鹊巢。
也正是因为思量到了这个原因,她才放弃了此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怀柔政策,转而采取一种激进的措施,以求激怒他到顶点,才能给另外一个人格转正的机会。
只是面对这样一个本就有嗜血基因的人格,自己如此尝试,无外乎便是将自己的脑袋放到他的獠牙底下。
倘若真的因为这个决定而命丧于此,会后悔吗?林楚歌在心中如是询问自己。
不过是转瞬间,她便已经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说起来,她本身也早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被血豹挑断了手筋脚筋,抛身在大海之中,或许早就已经葬身海底,亦或者是已经被海底下的各类生物分而食之,只留下一具空空荡荡的骨架了。
她本便不应该还有自己的意识的。
不过是命运的齿轮正好卡到了一个相似的临界点,她才侥幸拥有了另外一具完好的身体,与此
同时,拥有的还有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以及,她所一直渴望的安稳平静的生活。
从来没有人这样爱过她,现在有了。
这一切美好,她看似一直努力积极地享受着,实际上心中总是有些恐慌,因而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偷来的,好似水中月,镜中花,无论自己的拳头攥得多紧,也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于指尖。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用有限的时间,为爱的男人,为爱自己的孩子,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呢?
确定了这个信念以后,林楚歌的目光更为坚定了起来,好似一把宝剑凛凛出鞘,锋芒毕现,即使声气微弱,也依旧语出咄咄:“你以为现在占据了这个身体就有作用吗?”
男人对于她的质问还是不屑地冷哼,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怜的小虫负隅抵抗。
她对于他眼中鲜明的轻视并不愤怒,反而越发冷静了下来:“我告诉你,没有用,你永远都是一个只能活在黑暗里的人……或许能不能够成为人,还并不确定。毕竟人是有感情的,而你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东西……你根本不配称之为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
的怪物,永远都见不得光的怪物。”
她的喉管因为长时间的压迫受损得厉害,如今几乎每吐一个字,喉咙便撕裂般地疼,自嗓子眼中泛出铁锈般的血腥味来。
林楚歌只感觉自己如今已然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不稳身子,然而却还在勉力地支撑着。
她知道自己单凭体力,是绝对斗不过跟前的男人的。毕竟男人与女人之间本身就有天生的体力差距,再加上他们同是雇佣兵出身,他实力本就比她要强,如今狂化以后,下手的力道更是没有分寸。
常人是绝对斗不过一个要命的疯子的。
除非她将自己也变成一个疯子。
她眯了眯眼,望见跟前的男人不复方才那般平静,反而变得有些躁动不安来,说出来的话中也隐约夹杂了几分闷闷的粗气,“他过得那么好,我怎么就不可以过一下了?”
见他终于摒弃了方才那闲适轻佻的姿态,说明他是开始紧张了。
林楚歌时时刻刻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细微到脸上的一个神情,如今见到此,心中已然有几分定数,当即将嘴边的笑扯得更开了一些:“笑话!那些富贵荣光,
那些名利威望,都是他自己,单打独斗地争取来的。难不成你以为,你仅仅凭着无限的杀戮,就能够杀出现在的地位么?不,你只会上通缉榜。”
“那又怎么样?”男人眼中一瞬冒出猩红的光芒,转瞬又熄灭,戾气更重了些,“还不是斗不过我?”
“趁虚而入的家伙,没资格说‘斗’这个字。”林楚歌笑起来,面上充满了讽刺,“这么多年,他一直死死地将你压制在底下,你以为是为什么?因为只有他才是一个‘人’,只有人才能够合理地掌控人的身体。你为什么总是在占据这具身体以后,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戮的兽性和欲念?因为你根本不是……”
“别说了!”男人陡然自喉咙溢出了一声暴喝,将她狠狠地往后一推,像是丢破烂一般地,将她掼在了坚硬的墙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林楚歌虽然及时一撇身子,避免了后脑勺着墙的惨剧,但整个后背还是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墙上。
强烈撞击的疼痛使得她脑子一瞬间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好似整个身体的骨头都已然轰隆隆地散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