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躯好似沉浸在一片混沌的深海之中,窒息的恐惧传递到了她的大脑之中。
林楚歌拼命地想要挣扎上浮,然而身躯却像是悬了一块巨石,牵扯着她不断地往下沉着沉着,不知道即将沉到何处。
脑袋疼痛欲裂,嘈杂的声音时而近在耳侧,时而又模糊遥远。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浮掠过她的大脑,想要捕捉,却又捕捉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我恨你!我恨你!”
“路先生,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林楚歌,即使你恨我……即使你会恨我……我也要……”
林楚歌冷汗涔涔地从梦魇中醒过来,只觉得心跳得飞快,好似是从鬼门关中走过了一遭。
她想要仔细回忆方才零碎梦见的片段,然而方才那分明还清晰的记忆,在她醒来以后,却如同潮水一般,疾速褪却了。
是噩梦么?可是为什么偏偏感觉又那样的真实?
林楚歌猛然睁开了眼睛来,望着天花板,有些恍惚。
这里是路世骁的卧室……她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又是怎么突然吐血昏倒的?
原主留下的记忆里,可没有关于她身患什么恶疾的
记录。
林楚歌正在心中思量着,忽而听得门外传来低低的谈话声,其中夹杂着路世骁的声音。
她一个激灵,旋即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
“路先生,路夫人如今一切情况稳定,应该没有大碍了。应该过一会儿便会清醒,您不必担心。”
路世骁的声音压得很低,情绪不明:“原因搞清楚了吗,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间吐血昏迷?”
那医生模样的人声音顿了顿后,才轻声回道:“应该是……当年那件事情留下的后遗症。”
听得此话,路世骁那波澜不惊的声音也增添了一分急切:“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
“当初我也已经跟您说了,没有事情是完全绝对的。索性路夫人如今留下的后遗症并不算严重,想必只是因为前些天失血过多,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如今又遭受了一定的刺激,体力耗损过多,才会出现这等情况。未来只要注意,应该能够避免的。”
顿了顿,医生的声音更为冷静严肃起来,“特别是这两天,不能多刺激路夫人,以免……”
后来的话他并没有说完,好似是在刻意避讳着什么。
奇的是路世骁竟然
也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听到此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沉声回应道:“好了,我知道了。”
“那路先生,我就先回去了,如果路夫人后期还有异常的症状,您第一时间再打电话叫我来。”
“嗯。”路世骁似乎心情不佳,声音发沉,好似钢琴低音部敲出的声响,平添了一股惑人的意味。
听到这里,林楚歌隐约猜到路世骁下一步应该要进门来了,赶忙拉好了被子,闭上了眼睛,有些做贼心虚地装作还在熟睡的样子,心中的疑云却越来越浓。
方才那个医生说什么,当年那件事情?后遗症?
她为什么没有任何的印象?难不成原主的记忆实际上并没有全部地继承下来?
更为奇怪的是,为什么路世骁对于这个,比她自己还要清楚?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跟路世骁有所关系?
她的脑子正在飞速地运转着,忽而听得“喀拉”一声,门打开的声音。
男人掩上门,一步步地走到了她的床前,轻轻地拖过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威压的气场自此扑面而来,即使她闭着眼睛,也好似能够想象到他此时此刻的面色,一定沉定如水,叫
人害怕。
这个家伙,即使是在面对自己太太的时候,怎么也总是一副死人脸?难怪从前的林楚歌对他没有好脸色,大概一定以为他不喜欢自己。
林楚歌正在心中编排着这个男人,忽而感觉自己遗落在被子外的那只手被他拉住了。
指端相触的一瞬间,林楚歌只觉得好似有一阵极细的电流穿过指尖,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奇异痒意。
林楚歌轻不可察地颤了颤身子,下一瞬便感觉男人握着自己的手极为突兀地紧了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些要以为自己装睡的事实就要被拆穿了。
然而她却没想到,男人只是握着她的手,指尖一寸寸地抚过了她的指端、掌纹,像是在呵护着一件珍宝。
他的指尖修长、干净、有力,又好似拥有一种魔法,触碰的每一寸幼嫩的肌肤,都恰似夹杂着细碎的电流,刺激得她阵阵发麻。
林楚歌忍不住在心里叫苦:这个男人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啊!
“楚歌。”路世骁突然唤了她一声,继而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怅然,“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的心脏,也因而他这一声
若有似无的叹息,而飞快地收紧了一下。
路世骁在自己的面前,从来都是霸道、专制、温柔的。她见过他暴怒的模样,见过他温柔的模样,也见过他被情欲缠身的模样,却独独没有见过他这样难受过。
是愧疚吗?
可是他对于自己,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愧疚呢?
林楚歌心中存着诸多疑惑,也知晓自己若是再这么装下去,一定会在这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眼皮子底下穿帮,干脆挑了个合适的机会,假装有些难受地挪了挪身子,眯着眼睛懒懒地发出了一声:“嗯……”
几乎是在她有所动静的一瞬间,那握着她的大手,几乎是飞快地抽走了。
虽然林楚歌对于这等举措松了口气,却又有一种隐隐的失落,似乎还在眷恋着他手指的温度。
挥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来,装出刚睡醒的模样,呆呆地望着床边的男人:“路世骁……”
“醒了?”
仅仅是在这间隙之中,坐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已经直起了身子来。
她望向他的面庞,但见幽黑的眸子好似无底深渊,冰凉冷清,半些也窥探不到方才偶然流露出来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