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阁院偏僻的厢房门正在被敲着。
“阿娘！阿娘！”
何晴鸳轻轻敲门，见里头没有动静便再喊了声，里头的人吁呵：“好了，来了！”
何氏被地下点点血迹吓到了：“怎么回事？”
“阿娘，我们不要待下去了，郡王要把我嫁人了，还要给我裹脚！！”
何氏一脸错愕：“裹脚？！”
何氏拉着何晴鸳坐下，看着她的脚已经被处理过了，放下心来叫丫鬟清理血迹。
何氏摇摇头，皱眉，轻叹一声：“不可，晴鸳不可如此大胆，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外公外婆那里我们不能回去，但原来那里也回不去了！”
“阿娘我们可以去南京！我报了那里的学校！”
“母亲这次带你回来，就是为了让晴鸳你改姓赫舍里，只有这样晴鸳你才安全，同时阿娘也给你找了婚配，就是那个齐家，晴鸳既然不喜欢阿娘就回绝了。”
“……”搞半天是阿娘的决定。
何晴鸳顿时没话。
另一边，全瑞正在赶来的路上。
“六小姐……”翠玉怯生生。
“我不怪你，我会把你卖身契讨过来的，你这么做并没有错，不用愧疚，翠玉。”她不会怪她，因为她只是被困赫舍里家的一个人，思想被同化的一个人，就算一开始她没有被封建同化，她也是完完全全，真真实实地被困了十余年，想要改变，也已是困难重重。
哪怕是一开始，翠玉心存犹豫，但翠玉还是被老郡王妃一句“贱婢”喝住就往前来了，她的行为已经根深蒂固了。
“六妹妹，何姨和我说了。你什么想法？”全瑞和前面五个姐姐妹妹并不熟，皆是庶女，她们和他说话都规规矩矩，并没有太多交际，成年没多久就被老郡王送去给不同的人联姻，全瑞并没有熟络感，独独对新来的庶六妹微有上心，起了不符他本人作为的心思，万一六妹妹命会和她们不一样呢？
“天王老子来了我都不嫁。”
何晴鸳直话直说。
全瑞感觉有些有趣，想说些什么调侃几句，犹豫几秒，开口说出来意。
“你可愿意加入赫舍里一族？你知道何姨家里有危险，有仇家找上门了，所以才同意带你回赫舍里家……”
……“好。”何晴鸳无可奈何应下。既然这是阿娘的意思，那一定有阿娘的道理。
“六妹妹我会帮你，你不愿嫁就不愿。”说着全瑞伸出手，“我会和阿玛说。”这次何晴鸳没有再躲，任由全瑞摸头。少女低垂着的头，两条马尾辫子一左一右的撇着，后面长发飘逸，泛着光华。
如果小燕还活着的话，应该也这么大了吧……
全瑞心已飘向1922年春。
那年他15，小燕7岁。
小燕是当年当地有名的米商的女儿，名柏燕，虽说家里经济时好时坏，但好歹家里条件也是算吃得上饭的那一列。
1922年春，米商柏林意外过世，死于枪杀。其母早已在生出小燕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一时米商柏林家毫无设防，偷抢无数。小小年纪的小燕，躲在地下室透着光，无声哭泣，她看到缝隙尘土飞扬，所有人都在钻柏家的空。
柏燕沿着缝隙，看清所有人的嘴脸。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爹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根本就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
她的心满是不解，以及怨恨。
全瑞看见被掏空的米商柏家，心里叹息万分。
米商柏家向来和赫舍里家有合作，赫舍里家上百口人吃的都是柏家的大米。
全瑞摸空，趁人都走了之后，仔细搜找柏家幼女，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至于为什么搜找柏家幼女。是因为赫舍里家欠柏家一个救命之恩，应该涌泉相报。而他是赫舍里家的嫡子，更应该负起责任。
柏燕嘴唇干裂，小心翼翼在地下室爬着，看着全瑞这个不速之客。
你也是来偷东西的坏人吗？
你也是吗？
柏燕直直瞪着全瑞，憋着一口气不出。
如果你也是，我一定要杀了你！！
为什么？？？？？？？
全瑞还在摸索，直到摸索到电话机的一处凹起。
他毫不犹豫按一下。
异常的动静，参杂灰尘，电话机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声音杂乱万分。
“小燕，爹和爹的同学，加入了共产党，爹是共产党的……如果小燕你听到爹的这个留言说明爹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小燕……多大了……投奔赫舍里家……赫舍里家欠我们一个恩情……”
……小燕呼吸急促，险些失声，捂住嘴巴无声地哭。
赫舍里家？原来爹爹早就为她想好后路了。
小燕嘴唇哆嗦，从怀里掏出一把刀，虽小巧锋利，但足以见血。
她要出去，要按照爹爹的叮嘱出去。
这个人什么时候走？
哒哒、嘀嗒、哒、
地面上的脚步声，混着地下室滴漏下的水声，柏燕呼吸被无限放大，心跳不停剧烈跳动。
哒……
脚步声突然停在柏燕上方的地面上，柏燕压下心跳，强装镇定。
……哒、哒，地面上的人试探往地面跺了两脚。“嗯？”
“这个地方，怎么这么空？”
少年声音如春水绵延，带着疑惑。
柏燕呼吸僵硬，小心沿着墙边蹑手蹑脚缓缓前行，小刀被紧紧压在她的胸前，心里奢求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不要被发现！
全瑞已经待不住了，15岁正是不动脑子急冲冲的年纪，他想都没想就喊两下子：“柏小姐我是赫舍里家的全瑞！叔叔对我们赫舍里家有恩，我接你去赫舍里家是为了护你周全！”
……
柏燕呼吸不再紧张，平缓下来，脑子在不停转圈。
过了一会，她发声。
“我是柏燕，我在地下室，请你把我接上去。”
地面上的声音笑了声，应了声好，翻找去地下室的入口。
少年下来之后，她一瞬恍惚。
“终于找到你了，可以给阿玛交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