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四年，1915年。
赫舍里郡王府里迎来新生儿，郡王没有名分的妾何氏生下庶六女，因置身尴尬，从府里打通一切行李便带着女儿一路走远。
取名晴鸳，冠母姓何氏。
何晴鸳从小到大，娘亲就叫她一定不要和满族人有交集。
何晴鸳一直谨记教诲，年岁渐长，上学堂，和伙伴玩闹，还有娘亲的关爱，一切都过得很好，但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过很久，直到民国十六年，1927年，她和娘亲的住所还是被赫舍里家的人给寻到了。
“何姨，阿玛叫我来接你们回去。”
这时候何晴鸳已经十二岁了，听到阿玛这个陌生的词汇，轻轻扯了扯何氏的衣边，抬眼向何氏看去，满眼询问。
“晴鸳，没事的，阿娘去外面和这个大哥哥说话，你等我一下好不好？”何氏轻轻拍了拍何晴鸳的肩膀，温和抚慰。
“娘亲快些回来。”何晴鸳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来人是满族人的感觉。因为从没有接触过满族人，面相也不像汉族人，只能靠猜。
外面的交谈声时断时续，听得不真切，何晴鸳悄悄靠近想要偷听，交谈声谈着谈着突然争执起来。
“何姨！你已经是阿玛的人了！你们应该回来！赫舍里家族需要六妹！！您再考虑一下！”青年的声音太大了，刺得何晴鸳耳朵疼，她轻声喊了句“阿娘”。
外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何氏匆匆走进来，摸了摸何晴鸳的头，“怎么了？”
赫舍里……爹真的找过来了，她和阿娘回去一定会过得不好的……
“没有，阿娘你们说好了吗，我饿了……”
还没到饭点，当他赫舍里·全瑞是傻子吗？
“六妹，我是你的大哥”全瑞伸出手想效仿何氏摸头的动作套近乎，何晴鸳一闪，全瑞摸了个空，他甩了下袖子，不再多言。
全瑞没一会就走了，走之前放话要何氏尽早做决定。
“阿娘，不要去好不好，满人对我们汉人一点都不好，我们会被欺负的，不要回去好不好。”何晴鸳拉着何氏的手撒娇，何氏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神色颇为苦楚。
全瑞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让何晴鸳感到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每次他一来何晴鸳就支开何氏不让他和何氏说话。
这一次也是一样，何晴鸳又一次支开了何氏。
“六妹妹，何姨呢？”全瑞又一次要伸手想摸何晴鸳的头。
“不清楚，好像去采买了，后面娘还要做工去。”何晴鸳又一次闪开了头，动作之快。全瑞颇为纳闷，自己长得很是丑陋吗？他寻思自己长得并不丑，甚至可以称得上俊美。为何六妹妹每次都不让摸头？
这次何氏回来的早了，何晴鸳气急败坏的想要抓墙，气道：“阿娘？！你怎的那么快就回来了？！”何晴鸳以为何氏这次会同前面几次一样很晚回来。
何氏放下去市集采买的果蔬篮子，拍了拍椅子叫全瑞和何晴鸳坐下。
“我想好了，我决定和晴鸳回去赫舍里家，但是你们需要给晴鸳一个位置，同时不要危及到我的家族。”何晴鸳大受震惊，不可置信看着何氏，“阿娘不可！赫舍里家怎的这时候迎我们回去，绝对……！”何晴鸳的话被何氏打断，“鸳鸳放心即可”
……
宅府处于吴县，何氏和何晴鸳住在不远的乡下，赶马车的没多久就到了，门府高大，两边石狮子竖立，雕像威猛，透露一股奢侈的味道，门口的奴仆看到全瑞的脸马上一脸谄媚开了门，等全瑞进门了还说几句马屁话，全瑞很是受用，扔了几张钱票过去。
跟在全瑞后面进门的何晴鸳目睹全程，颇感纳闷，贵族都是这样的吗？这样的相处环境……她无法接受人与人有阶级关系，刚才进门看到的两个奴仆谄媚的嘴脸就像两个摇尾巴的狗……
“让你们打扫的房间腾出来没有，六妹住西阁院一厢房那里，你们领过去，给何氏腾出南阁院的那个空房出来”
“大哥西阁院没有空房了吗？我想和阿娘住一起。”
“没有，六妹妹，这不合规矩。”
何氏被丫鬟领走了去，转头给何晴鸳眨眨眼表示安心住下。
另一边
“全瑞，这次干得好，有你阿玛很放心你以后继承阿玛的一切。”
“多谢阿玛，这是我作为赫舍里家的一份子应该做的，阿玛，我给何姨安排在南阁院亭水亭，给六妹妹安排在西阁院一厢房。”赫舍里郡王点了点头：“下去罢。”
“是。”
“你的脚怎么这么小啊，我邻居妹妹的脚都比你大。”何晴鸳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坐！我看看”
丫鬟听后神情一脸惊恐，直接跪下去不停磕头：“六小姐不可以，奴卑微之身怎可染指小姐，求六小姐莫要再开玩笑了……”说着说着还在不停的磕头，头都磕破皮，流了些血。
“起来！”何晴鸳卖力拉起不停磕头的丫鬟，急冲冲道：“不要再磕头了！小心我给你送回去！”丫鬟听到此话安静了许多，不再磕头，老实任着何晴鸳把自己按在椅子上擦拭额头。
“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磕头？我并没有要责罚你，我只是想看你的脚而已，仅此而已，还有真不要再磕头了，我不喜欢，现大清已经灭了！现在已经是中华民国时代！你的脚为什么还是如此之小？”何晴鸳不由分说按住丫鬟的小腿，褪了她的鞋，把布条小心翼翼的扯下来，血迹斑斑，令人不忍再看。
“不必再裹着了，如果有人问你，都推我身上！”
“听到没？”
“奴听到了……”
翠玉并不明白，为什么六小姐不让她裹脚，她已经裹了十几年了，从小裹到大，不裹脚还会有人娶她吗？
她不明白，但不打算去追问，她一介奴仆之身，怎么会有资格？
但不裹脚后，感觉自己不再被束缚了，真的很奇怪，她不知道如何去评价这种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