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那个浓妆艳抹的老妪,腾姜很轻松的便认出了其身后那个男人来。就在昨天,这厮还在其面前扮了一回小丑,今日见此架势,看来又少不了一番纠缠。
这一行人的来意腾姜猜是猜中了,不过只是猜中了一半。远远的,那个老妪便龇着口大黄牙笑了起来,手中绣帕一甩一甩的扭个簸箕大的屁股便嚷嚷开。
“恭喜恭喜……恭喜腾将军……”
原本愁绪满怀的腾超被这一通恭喜也是给整懵了。这场面只要不傻谁都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可自己的女儿明明昨日才入的蓟城,又是哪个公子哥动作这么快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可不是在昌城,所以此时心中哪怕再不悦,腾超还是勉强装出个好脸色。
“哎呦……恭喜腾将军,您可生了个好女儿呀!
哎呦,这位便是腾家淑女吧,果然是谪仙般的人物,怪不得大殿下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便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这不,连夜就命人置办了后面大堆礼物,天还没亮就催促老身前来说媒了!
咯咯咯咯……”
这老妪嘴巴就跟炮仗一样上来便噼噼啪啪说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嘴,又是用绣帕掩着自个咯咯咯自顾自的笑起来。
“大殿下?哪个大殿下?”
如此一说腾超更是一头雾水了。不过这次却是轮到伯当站出来解惑。
“腾将军有礼了,我乃当今燕王长子,公子丹府中门客,今日奉我主之命前来拜会。
腾姜姑娘天生丽质,昨天殿下于街上偶遇顿时心生感应倾慕不已。所以今日才遣媒婆上门,欲结亲事以仿续秦 晋之好。”
听到是代表大王子前来说媒的,无论是答不答应总归不适合拦在门口不让进之理。毕竟现在大街上的吃瓜群众太多了,影响不好。
于是无奈之下只能请其到堂上奉茶。至于腾姜此时却也无法成行,只得先回闺房等待。
不过腾超却是留了个心眼,只是将老妪伯当和身后一直不开口的老宦官请进屋,礼物什么的却是不让往家里抬。
待请到了堂中几人落座之后,他故意落后几步才从丫鬟小兰口中得了昨天大致的情况。心中暗自诧异,敢情还真是堂堂大殿下前来说亲啊!
说实在话,换做是以前,如此好事肯定打灯笼上赶着都找不到。可如今女儿已是定了婚事,却也只能婉言谢绝了。在踏进大堂之前,腾超却是已经在腹中思虑好了说辞。
“承蒙大殿下厚爱,腾某甚是感激。可惜上天注定了小女没那种福气。实不相瞒,早在两年前,这丫头便已经许了人家定下婚期,只是由于各种琐事阻碍至今未能完婚而已。”
腾超毕竟是军旅出身,说话直来直去,哪怕再经过思虑,那也是不带多少弯弯绕绕的。果不其然,老妪身边那个老宦官一听脸色立马就阴沉下来。
在他的认知,别说只是定了婚期还未正式过门了,哪怕是现在已为人妇,只要大殿下看上的也得赶紧和离下嫁。
其实不怪呼他这么霸道,而是身为王子天生便有这个实力。更何况自家主子背后可是站着整个陆家,蓟城乃至燕国八大豪门之首。
对于他来说,以此身份地位讨你一个小小守将的女儿,还不得赶紧屁颠屁颠上赶着巴结,又哪里来的底气拒绝。
此时边上的伯当自是看出了场中气氛的变化,也发现了那老宦官脸色的不渝。毕竟是文化人,所以赶紧站出来打圆场。
“原是如此,那也无妨。毕竟腾家淑女还未过门嘛。不知之前将军与谁家结的婚约,小生不才或可出面说项,只不过是多给予那家一些补偿而已。
试问以腾姜姑娘的才貌,这燕国除了大殿下之外,又有谁人能值得托付终身呢?”
腾超也不曾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本以为坦白自家女儿有婚约之后对方便会知难而退。可却没想到人家可以霸道成这样,居然还想着用身份去逼迫对方悔婚。
如今话里话外询问与之缔结婚约的是谁,可他能说么?不能啊!若是让人知道自己未来女婿是那个差点毒死太子生母的孤山子,还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祸端出来。
所以这会儿却只能干坐着呷茶,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倒是这时候的腾达看出了家主的窘迫,于是赶紧从边上悄悄挪了过来在其耳边小声嘀咕。
“阿超,如今可是个好机会。当今燕国大王子前来说媒,若是答应了,如今咱们的面临的危机不就自解了么?
现在所担心的不过是怕遭到姑爷的连累,可若应了这桩婚事,咱们与之唯一的勾连不就没有了么。
以前最多只是借了太子的势,可现在可是实实在在成了王室姻亲啊!孰轻孰重根本就无需掂量!
家族存续为重啊!若是一个不慎,小姐将来下场怕是更为堪忧。”
腾达这老家伙可是家中老人,身份虽是管家之流,但却是与腾超从小一块长大。家中也只有他不用称呼其家主,直接就以儿时小名唤之。
由此可见此人在腾超心中分量,他提出来的建议自然也很容易受到重视。
这番权衡算计腾超又哪里没有想过,只不过他乃耿直性格,从小到大从来都遵循信义为先。若是依此做派点了这个头,眼前难关过倒是过了,可往后心头那道关隘怕是永远都无法去除。
不过事关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刚才还不怎么重视。可如今被腾达再次提起,却是不得不多考虑几分。
主仆二人当众在堂上低语,下首三人却是假装视而不见。到了这时候其实就是看伯当和那宦官的手段了。至于媒婆什么的,也只不过是个上门的由头而已。
半晌之后,腾超终于叹了叹气重新坐直了身体。
“烦请诸位回复大殿下,此事涉及小女终生幸福,还请给予一点时间思虑周祥些才好。毕竟退婚一时总得双方心甘情愿,不然这失信的名声腾家可背负不起。”
见腾超态度软了下来,伯当自也不会逼迫太紧。今日前来他也不认为就能立刻把好事定下。于是给身边老宦官递了个眼色之后气氛才算开始缓和。
既然腾家已经表明了态度,那么接下来便是媒婆的本事了。期间围绕着腾姜与大殿下之间的话题,又是畅聊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不得已之下腾超只能把门外的礼物让进院子,而那两人也才在媒婆如同母鸡般的笑声中起身离去。
今日堂中所发生的事情早就被丫鬟小兰给偷听了去,然后赶紧报给了腾姜。
于是乎当送客到门口的腾超一脸愁苦无奈回返之时,便见到了堂中面带愠怒正欲责问的腾姜。
“爹爹这是何故?”
腾姜见了满堂盖着红绸的礼物,双眸隐隐已升腾起了水雾。
“唉……为父不是没有答应么!这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腾超自知理亏,心里头没有底气,说出来的话也是有点发虚。
“权宜?爹爹糊涂!女儿的名节又岂可用来权宜!”
腾超一时语塞,自家女儿向来孝顺乖巧,又何曾见过她用如此语气跟自己说话。看来这丫头今天是动真火了!
“姜儿……我……”
“小姐,老爷也是为了保全整个腾家。如今那孤……姑爷犯了那么大的事情,一旦公子常威追究下来咱们可是要被族灭的呀!”
腾达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说实在的,现在整个腾家里头谁不把公子丹看成是救命的稻草。
此刻一生富贵与万劫不复如何去选?自然是前者才是人之常情的。更何况那个所谓的未来姑爷大家连见都没见过,危机之下腾达的态度也不能说是全错的。
“聘书,礼书,迎书,三书已具其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皆成其五!
如今虽未亲迎,但本质上女儿确是夫家之人。既然已为他人妇,今又怎可再收说媒礼?
爹爹之前所以能以守将之身充当征胡先锋,全因翁婿关系已是承其恩。现在又怎可为了避其祸而另择他人?
有恩不报因祸避之视为不义,一女二嫁视为不忠,见死不救反将抛弃视为不仁,背弃婚书之盟视为不信,难道爹爹真要让女儿做这不义不忠不仁不信之人么?
我们之间虽未谋面,但孤夜为一日我夫,只要他不负于我,那么腾姜为其千刀万剐又何惧!”
腾超虽知道自家女儿外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从来都是外柔内刚。此时被这通话说下来,自家老脸也是火辣辣的。
是啊,能有今日全是得了那小子的好处。现在见人家落难了便要让自己女儿改嫁,这样的做派当真无耻至极。他现在也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来两下子,刚才怎么就一时糊涂干了这种蠢事呢!
“来人呐,把这些玩意赶紧抬走送回去,这事老子我真的办岔了呀!”
想到这里,腾超也不再犹豫了。赶紧的便吩咐下人将大堂内的礼物全给收拾起来,然后立马将之送回去。
既然是当初自己选的女婿,那么无论贫富生死都不能翻脸不认账的!这可不该是他腾超能干出来的混账事呀!
见如今父亲亡羊补牢,虽然心中还余三分怒,但也终于是松了口气。
而就在堂中家仆们七手八脚哐哐当当热闹个不停的时候,突然一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色尽是惶恐之色。
“老……老爷……不……不好啦……来……来了……找上门来了……”
“好好说话!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到底什么人找上门来啦!”
腾超心里憋着气正无处发泄,顿时大骂了一声差点没把人给吓跪了。
只不过那下人还未回答,便见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大步跨了进来,后面跟着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痞里痞气的甚是欠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