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宫。繁花深处,小亭玉立。
百翎行到立在那里的男子身后,禀道:“君上,二位神君自雾隐山回来了。不过,还是未能带回沉朱上神。”
自他口中吐出极淡的一句回答:“料到了。”浮渊身上的封印刚刚解除,龙神的根骨,邪神的本元之力——白泽与夜来,怎会是他的对手。
凤止长眸微垂,望向自己左手掌心。有股无形的灵气在掌纹处汇聚,状态已比数日前稳定得多。
幸而之前与她结了命理,能够随时把握她的状态,否则,让他如何沉得住气。
百翎望向自家君上的侧脸,清秀的脸白玉一般全无瑕疵,双眉修长,鼻梁秀挺,浑身的风华都敛在白袍之下,文雅沉静似雪中白梅。
她敛了怔色,试探着问他:“君上打算,何时接上神回来?”
凤止的语气极淡:“百翎,此事由不得本君。”
百翎直言道:“君上究竟在等什么,只要联合崆峒与凤族之力,荡平一个雾隐山,也并无那般困难。”在他身后拱手行礼,“求君上降旨,允百翎回凤族调兵。”
凤止却看她一眼:“回凤族,你便不怕碰见凤仪和姝鸾?”
她压下眼中情绪,道:“君上的谕旨,可不必经过凤仪上仙,百翎会避着他们。”
凤止望了她一会儿,淡淡问她:“是夜来托你找本君调兵的?”
百翎顿了顿,很义气地道:“不关他的事。”
凤眸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只道:“百翎,本君这几日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不需本君出手,浮渊就会放了阿朱。”
百翎的脸上泛起微澜,有些不能理解:“可是,他既会放了沉朱上神,当初劫她做什么?”
凤止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垂下眸:“因为,把阿朱留在身边,对他来说没有用。”眼底多出一抹复杂,“但愿,事情并无本君想像的那般严重……”
数日之后。
“你走吧。”
听到浮渊口中吐出的这二字,沉朱惊了惊,忍不住确认:“你说什么?”
男子斜眼看着她,吊儿郎当问她:“怎么,舍不得离开我了吗?”
沉朱却郑重问他:“你是说真的,确定不是在骗我?”
望着她的表情,他却放声大笑,笑声爽朗清举:“不过几日,就被我养得这般多疑,甚好。”修长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恢复冷漠,“你已经没用了,滚回崆峒。”
沉朱默了默,几日前分明还威胁她,若是敢逃跑,就废了她的手足,今日却彻底变了个态度——他的性情,果真古怪善变。
不过,她本就无意久留,他既让她滚,她滚就是了。正色道:“告辞。”
他却捏紧她的下颌,将她固定在那里,道:“等一等。”
沉朱的脸不禁僵了僵:“你不会是,反悔了吧。”
他弯了弯眼睛,道:“多虑。”
片刻后,沉朱惊骇万分地自床上跌落,脸色苍白地问他:“浮渊,你喂我吃了什么?”
男子斜靠在床边,漫不经心道:“哦,上次种在你身上的蛊虫,好似被人取了出来,那就只好再种一只。”懒懒为她解释,“放心,这只虫对你的身体无碍,不过,只要它还在你的体内,你的行动就尽在我的掌握。”唇角轻扬,话说得略有些凶残,“所以,与凤皇亲热的时候,悠着点儿。”
“你……”
“你若是再多废话,我可要反悔了。”
望着少女跌跌撞撞逃离的背影,男子抬起手放至唇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冰冷却倾国倾城。
阿朱,你还会回到我身边的,你会看清,只有跟着我这个大哥,才是你的归途。
“君上,如你所料,沉朱上神回来……”百翎连门都未敲,就径自进了凤止房间,话还未说完,就感到一阵清风从身畔经过,房间里,哪还有她要找的影子。
凤止在观星殿前落下,他比谁都清楚,沉朱如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见墨珩。守在殿外的宫娥果然一脸着急:“上神,帝君一回来就冲入观星殿,奴、奴婢未能拦住!”
同时赶来的夜来闻言,神色立刻一沉:“帝君在里面?”
宫娥点头:“刚刚进去。”
夜来道:“不好。”
凤止道:“阿朱早晚都要知道,你们打算瞒她多久?”
夜来冷冷看他一眼:“此乃崆峒家事,上神不觉得自己太多嘴了吗。”听他语气,显然以为此事是凤止说漏了嘴。毕竟,凤止与沉朱朝夕相处,此事由他说漏嘴的可能比较大。
凤止也不为自己辩解,抬脚走上玉阶,夜来忙抢过去,先一步进了观星殿。
进入殿内,脚步却蓦地顿住。
冰冷凄寒的大殿上,有抹身影立在那座玄冰棺前。
沉朱将手放在寒冷彻骨的棺盖上,垂目看着那个沉睡的身影,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凤止看了她片刻,缓步走到她身边,轻轻唤道:“阿朱。”
她放在冰棺上的手无力地垂下来,转过头看向他,脸上的神情看的他心脏抽紧。
她的脸上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茫然:“凤止,墨珩他……为何会睡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