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冲刺阶段一晃而过, 在这段时间里,叶从心可能是为了弥补丁香对陈秋糖的食言,所以教给她一个学英语的好办法。她送了陈秋糖一个精致的活页本,告诉她:其实你天才的姑姑我, 也一直以英语为短板。
她让陈秋糖在活页本上抄写英文短文,一页一篇,每天多抄一页, 如果某篇短文中的所有单词都已经背下,那么就将这页纸拿下来收藏,每周必须收藏一页纸。当本子越来越厚,又越来越薄的时候, 成就感和英语水平, 会随着纸页数量越摞越高。
“这个本子就是你的另一个大脑,它的页数越来越少的时候, 你记住的东西就越来越多啦。”
陈秋糖当时和叶从心并排坐在电脑桌的两端, 接住叶从心扔过来的本子, 仿木的外皮, 画着类似铅笔画的图案, 特别少女。她说:“我离中考没几天了, 老姑。你这本子除了美和贵,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叶从心承认,她的控诉非常到位。但是这就算她好歹为了甜甜出了一份力,良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七月,陈秋糖的考试成绩出来了。叶从心听到成绩的时候, 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孩子居然拿到了比模拟考试中更好的成绩,即便是在本区被学生们争得头破血流的人大附中,上普通班肯定也是够了的,清华附、北大附之类的学校则是妥妥的了。
叶从心也没心思问她这么拼命到底是朝着哪个学校为目标努力的,她有点晕,“单反的力量,真的这么伟大么……”一边感叹一边上京东看陈秋糖看中的型号。
陈秋糖:“……你有的时候怎么这么傻?”
叶从心:???
陈秋糖没做更多解释,她在叶从心面前压抑着喜悦,但其实欣喜若狂。她出门去直奔杜灵的所在,也只有在这个亲切的同龄朋友面前,她才能无所顾忌地像个15岁少女一样分享喜悦。杜灵要上的海淀艺职要求的分数很低,根本不存在考不上的可能。今早杜灵给她发消息,说是下发成绩加上前不久满了十五岁,马丽给了她一件大礼物,兴奋到不行。
她们两人如今,是皆大欢喜。
杜灵今天在海淀艺职练琴,她还没有正式入学,没有自己的宿舍,又不喜欢和哥哥姐姐们挤嘈杂的琴房,所以一向借着特殊的身份,独占马丽的办公室来练习。远远地,从马丽的办公室里飘出醇厚的古典吉他曲调。巴里奥斯的《大教堂》,陈秋糖听过很多遍所以已经记住了,但是记忆中,杜灵弹得从未如此流畅。今天这琴音,优美无暇得就像是cd里放出来的音乐。
……这就是cd里放出来的吧?!
陈秋糖站在办公室门外驻足,手轻轻地在门上用力,却推不开。她想敲敲门,却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要放cd版吉他曲?这音乐声音又为什么这么大?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几秒之后,听到了响亮的音乐声所覆盖着的,隐隐的一声女人的呻/吟。
陈秋糖仿佛大晴天被雷劈了一道,从头发梢到脚底板都麻酥酥的。她迅速从门口跳开,望着那扇门,脑子里除了奔腾的羊驼就是一堆问号。
那肯定不是杜灵吧?声音不像的。不对啊,你也没听过杜灵呻吟的声音啊,没准她叫起来就这个声音呢!不,不是杜灵,应该是马丽。
可是那更不对了啊!刚刚杜灵还说她一下午都会在这里练琴,马丽怎么会这么大胆!
陈秋糖吓呆了,手一松,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电池板摔了出来。手机亲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里加了混响和回音,被放大了n倍。陈秋糖一惊之下连忙捡起,站起身的时候,办公室里的音乐声已经停了,想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门开了一个小缝,杜灵从中露出一张脸。
“屏没摔碎吧?”
“没、没有。这是华为的。”
陈秋糖回完话一抬头,看见杜灵的马尾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一半的头发乱在另一侧。她脸上很红,嘴唇有点肿。杜灵对她说:“你稍等。”她关门的时候,陈秋糖从门缝里看见一只裸露的胳膊,马丽正在穿衣服。
……
陈秋糖只是震惊了十分钟,就顺利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杜灵收到的礼物,是正式成为马丽的床伴的资格。陈秋糖私心里觉得这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觉得,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她们没有影响到任何人,没有义务受别人的评判。
关于这件事,陈秋糖和杜灵再也没深入讨论过,甚至正因为某些秘闻的暴露,两个人的关系更加紧密。杜灵会更多地当着她抒发对马丽的不满了。陈秋糖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起来淡定得一比的同龄姑娘,并不是真的能接受自己不是喜欢的人的唯一这个事实。她只是精神胜利法而已。
杜灵如愿进入了海淀艺职古典吉他专业,每个工作日花十个小时的时间练琴,周末的时候能稍稍休息,便和陈秋糖出来玩。杜灵从一开始认识陈秋糖的时候就知道,她和姑姑有个约定,用区重点换单反。但是当她得知陈秋糖最终上了四中的时候,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想。
星巴克里,杜灵看小说,对面的陈秋糖在英语书上写写画画。
“你为什么要上四中啊?你的成绩就算是人大附也能上普通班了吧?四中在西城区,咱们住海淀,你还不住校,每天往返跑,累不累?”杜灵问。
陈秋糖一抬眼,只见杜灵一脸微妙的表情,托着腮,略带猥琐地看着她。“……我乐意。”
“我觉得长点脑子的人就能看出为什么吧?你姑姑看不出来?”
陈秋糖埋头,“什么为什么?我都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鬼。”
杜灵悠悠地说:“你要不要和你姑姑分床睡啊?”
“……没必要。”
“可是她总抱你。”
“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失眠了。”
杜灵叹气,“就是习惯了才不好。你当心步我后尘。”
“你也知道自己没干好事吗……”
杜灵轻笑,“我不觉得喜欢长辈是坏事啊。我和马丽没血缘关系,更没有用身体换钱的关系,与人无害怎么就不好了?但是你和你姑姑可是有血缘的。”
陈秋糖把生物书翻出来摆在她面前:“我和她是四代亲,咱们国家只是不许三代以内近亲结婚。而且不许近亲结婚主要是防止新生儿先天不足,两个女的是不能用这个条件做限制的。”
杜灵无语凝噎半晌,“你真查过啊?做了这么多心理建设?”
陈秋糖脸一红,“当然不是特意查的!这是常识!你个艺术生!”她有点急,声音吵到了别人,连忙压住心火低声说,“我刚才只不过是引出科学道理来反驳你,完全没有对号入座的意思。你不要总是给我挖坑!”
……
说起来也是有缘。杨程程因为上个学年被组里老教师排挤,所以越到后来教育成果越疲软。总评不好,这学期一开学,她就被光荣地下调来教高一普通班了。第一节课一进门,全班同学都望着大美女目瞪口呆的时候,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高个子女生陈秋糖恨不得把脸埋进桌斗里。
物理课代表这个并非班委的便宜职位,成了全班争抢的香饽饽。最后得到的,却是从始至终当鸵鸟的陈秋糖——杨老师指定的。
“甜甜,我……有点不明原因的感动!”杨程程拉着她的手,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说。
陈秋糖将手从她手中抽出来,一脸嫌弃,“你不许跟我老姑串通打报告!”
“打什么报告?”杨程程眨眨眼,“比如开学第一天你的桌上就被人放了情书?第二天就有隔壁班小姑娘到教室后门去问你的名字?第三天有个体育生跟了你一整天让你加入篮球队?”
陈秋糖就快原地爆炸了。
杨程程一变脸说:“陈秋糖同学,去帮杨老师把这些作业布置在黑板上。”
陈秋糖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大家会通通知道她和杨老师的关系。她并不嫌弃做这个物理课代表,只是觉得杨程程太傻了,该回避的时候不懂得回避,以后如果被人捏住裙带关系的该怎么办?她有点自责,当初报考学校的时候,一们心思地想着要和那个人近一些、再近一些,却没考虑到程程的利益。
开学之后不久,变召开了第一次家长会。叶从心是第一次以家长的身份坐在教室里,看着杨程程穿着她最不显身材的衣服在讲台上滔滔不绝,蓦地生出些许穿越之感。
与其他在做的家长们不同,她盯着杨程程的嘴唇,却没听到她再说什么。她想起的,只是当年唯一和这个美人同班的那一年初三。那时候他们的初中条件还不太好,空调坏了迟迟不修,电风扇让汗味蔓延到燥热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那时她也是这样坐在教师的角落里,看着杨程程在黑板上写题目的解答。很难的附加题,很巧妙的方法,是叶从心私下里教给她的,她就这样公开教给了大家。叶从心望着她的得意脸,原本有点气,但是杨程程一回头,傻白甜地朝她眨眨眼,一瞬间半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后来她们高中一同来到这里,杨程程上普通班,她上重点班。她常常翘掉体育课,跑到杨程程她们班的后门去朝里面看。杨程程经常是那个被叫起来回答问题的人,因为她说话的时候,全班同学的困意都会一扫而光,尤其是男生们,聚精会神仿佛磕了药。
叶从心那时后就想,这个家伙真适合当老师啊,她天生聚集大家的视线,又天生有着永远纯洁和年轻的善心。
杨程程讲完了,娉婷地走下讲台。叶从心摇了摇头,走出回忆。丁香沦为薛定谔的女朋友之后,她最近思路又有点活络了,常常想起杨程程,并且给回忆加上粉红滤镜。当然有时候想起的不是杨程程,而是doap,她习惯性地刷起了“附近的人”,看起了她们的属性和照片。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想跟华为要广告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