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秦舫人头与身子分了家, 虽是个美人, 一脸的血污与散发, 已经看不出一点儿美人的影子。
即使美人的五官分拆开来都是美的, 可那是死物,光是见到那神色涣散死不瞑目的眼珠子, 就够寻常人吓破胆子。
秦舫被人抛在乱葬岗里。脑袋教人随手一丢,与那尸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当天夜里, 有两位身穿平民粗布麻衣的男人,偷偷摸摸找齐这一具女尸。其中一位四十岁有余,另一位才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中年人一手提着秦舫的脑袋,另一手就和少年人一起扛尸。
“哎, 道士,你说你这还阳之术得钻研到何日才能成啊?”
“嘘。”
少年人对这位长辈并不算敬佩, 话里话外藏了满腹的不满。长者并不生气, 上身端庄,却够脚往着少年下盘踹了一脚。
“叫什么道士,叫师父!”学艺不精, 他怕对不起师门, 特地换了便服才赶来偷尸,谁知这混小子一个称呼就漏了馅。
“切。”死要面子。
两个人市井里磨生活过来的,少年人的面子已经硬过牛皮。幼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接过道士啃过半口的烧饼,让喊师父就喊了, 现在可不会。
这两人将女尸扛到破庙中,夜深露重,破庙之中一阵阵的夜风掠过,破门破窗框上粘着的那些个黄色符纸,一张张都刷拉拉发出渗人的声音。
道士捻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拿口水润了润线头,将那穿好的针线塞到少年手中。
“你来缝!”
自从他感慨着自己人老体衰,这针线活就落到少年手上,那少年虽不情愿,仍接过手。双手合十,向秦舫那张清理干净的死人脸说道:“阿弥陀佛。”
“呸!”道士又踹了少年一脚。
少年飞针走线,道士摇铃念念有词,仔细一听念的是《道德经》。
道士不一定是真的道士,但《道德经》是真的《道德经》。或许功劳在这经书上,少年人缝完秦舫的脖子,发觉这具尸体多了几分血色。
肌肤不再是那股子死人的灰败,像是活人的皮肤了。
少年撕了块衣角,从水囊里倒了一点水,又擦了秦舫的脸。
他转头看向道士。
长者捻了捻下巴刚刚冒茬的胡须。
“等。”
【02】
一等,等了三年。
道士续了莫测高深的长胡须,破庙的破佛像被人搬走,这里教信众修缮成了真正的道观。
只有两个道士的道观。
大门洞开,左边摆着功德箱,右边摆着抽签的签筒。签筒上写着,“一切法从自然”,抽完签找那位小道长解签,小道长就指指红纸上那一行字,双手合十向你作个揖。
这样的道观,里头的道长可能得要饿死。但这两位没有饿死,甚至活得很好。
道馆里除了大厅,就只有两边的厢房,一间是那对师徒落脚的住处,另一处装了西洋渡来的花面玻璃,教人模模糊糊能见到里头有个姑娘散着长发躺在床上。
这家道观不衰,正是因为有这位死了又活着、活着又像是死了的姑娘。
曾有村人不信,要亲眼验证真假,拼拼凑凑出了一两银子,让家里的妇人亲验真假。
姑娘没有呼吸,唯有面色似活人。翻开衣领,颈间还有针线缝合的痕迹。
道士站那妇人身后,一头黑发,胡须却是白的。他此时抚了抚胡须,说:“等。”
这姑娘听说是道士为了故人救下的,三魂七魄都快散尽了,教道士拿随身的法器润养着。
道士因颠倒阴阳,施展不了济世的才能,村人踏破道馆的门槛,并不因此轻忽他。
这天夜里,道士与小道士关好了道馆的门,在房中清点功德箱里的铜钱。
突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
又重又拙的步子,让人想到了僵尸。
道士心中一凛,架着桃木剑往厅中去。
一具女尸一养三年,他早怕它是被什么阴邪之物附了身。
及到厅中,就见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姑娘坐在签筒上。
姑娘醒了。一死死了三年,身体没有活人灵活,刚要起身就将签筒绊倒了。
签筒里漏出几支签文,道士出于职业本能捡起来一瞧。
支支都是上上签。
“扑通”。道士没管自己上了年纪的老腰,与那上了年纪的老寒腿,抱住姑娘的大腿就说:“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走。”
【03】
秦舫成了道观的活招牌。
人人说道士能起死回生,道士捻捻胡须,说惭愧惭愧。法器损坏了,他已经没那个起死回生为人改名的能力了。没人的夜里,小道士对着空荡荡的大门作个揖,直道阿弥陀佛。
道士生怕秦舫走,刚刚接受了“分身”给予的记忆,又住在这具不太灵活里的身体里,秦舫一时没想过离开。
当然了,她向道士要了铜钱,在小道士的陪同下上集市买齐了化妆的道具,这等准备还是必要的。
特效化妆毁人皮肤,一般人的化妆技术秦舫也会。
她在道馆门前的槐树地下搭了个摊子。替人化妆。
这个朝代流行的妆容还是大白脸,猴屁股腮红。秦舫是给人化一小时的素颜妆,教清秀姑娘一个个都肤质好到天生丽质。
她给道观当招牌,这名声对她赚钱也有帮助。
连上工本,她收人十个铜子,人家还给她一个。让她帮着扔功德箱,说是能沾沾福气。
秦舫记了数,晚上再问道士要回来。
功德箱里的铜子也是她数的,按百分之十收费。
一躺躺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些道士都得慢慢偿还。
秦舫没忘了她在这世上尚有故友,但凭她现在,连个合法身份都没有,身无分文,更加寸步难行。她想得明白,她得先赚钱。
替爱美的姑娘化妆只是打出名声的方法,到后来村里有钱的人家就找她教自家姑娘化妆。
秦舫说这生意只做三组,让他们切莫外传。拿了五两银子,往那家来回教五天。学得精,学得不精,她都只教五天。
十五两银子,五两拿来买了身份文牒,今后出入各处都不怕官兵盘查。剩下十两,拿来傍身。铜子买了换洗衣服,和路上的干粮。秦舫给自己化了个道士认不出的妆,大摇大摆扮成了过路人。
走到一半想起自己忘拿之前买的地图,秦舫折了回去。她没敢进门。
大道士小道士不知何故恭恭敬敬站在狭小的大厅里,与道门三清的塑像几乎要面碰面。
“飒飒飒”。有人摇着签筒,同时摇出三支签。
大吉。大吉。大吉。
道士倒吸一口气,连声称赞:“将军好功德!好造化!”
立马又阿谀道:“不知怎会有人说将军成不了亲。贫道只观面相,就能说将军的姻缘在正南方。”
他本是随口胡说,那戴着烫金面罩,身披红袍的将军就回身往正南看了过去。
正好与秦舫眼对眼。
那将军个头远比道士要矮,红袍下看不出是高是瘦。除了周身有股战场回来的肃杀之气,就唯有一张面具狰狞。
将军指了指秦舫,一开口却是个粗粝的女声。
“你说她?”
道士愣了。
这边是皇城外,他的消息不够灵通。并不知道这位矮个儿将军,是个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大唐荣耀啊,超喜欢女二女将军。所以番外这么写,过把瘾。不会写战争啊什么的,所以跳三年直接跳到樊莹变成将军。
不知道能写多长,不知道番外会写成什么样,所以在这里就感谢一下,订阅本文的朋友、留评的朋友和砸雷的朋友。个人还处在收到地雷很震惊的阶段,你们能看完我就很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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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