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芯略微深思一会，问道，“章叔，我能看看吗？”她指了指放大镜。
“好。”李木章示意她从抽屉拿出一双新的白手套，把放大镜递过去。
顾庭渊站在沈砚芯身后，目光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移动，眉心微微蹙起。
李木章脸上笑意不减，故意冲他摆摆手，做出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顾庭渊只能无奈地笑笑。
如果她喜欢，他又怎会阻拦？
沈砚芯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个男人的眼神交流，戴好手套，缓缓蹲下，就着放大镜，轻轻扶住瓶身，一点点仔细观察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章婶的声音，沈砚芯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章叔，耽误您吃早点了。”
“无碍，无碍的。”李木章连连摆手，刚刚看到沈砚芯目光里的专注，他真是心潮澎湃，若不是碍于顾庭渊在旁，他现在可能会死皮赖脸地拖着她来拜师了。
“这儿……章叔，您看！”沈砚芯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声音陡然提高。
“什么？”李木章神情猛然一顿，赶紧起身，来到她身旁，看向她所指的位置，眸光微闪，“这是……”
这尊青花大瓶，瓶腹绘的是一将军骑马挥刀，率领将士出城大战敌寇，群敌败阵而逃的场面。
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在于，将军所用的大刀刀刃处的颜色稍暗，如果不仔细去看，几乎很难发现得到。
“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难怪……”李木章忽然大笑起来，恣意畅快的笑声把章婶都给引了过来。
“阿章啊，你是不是饿昏头了？居然还有力气笑得那么大声？”章婶看似抱怨，实则担心他的身子，毕竟年纪都大了，这老头子还是那么不爱惜身体，真是让她操碎了心。
李木章没有理会章婶，而是意味深长地望着顾庭渊，奈何后者十分沉得住气，差点把他给憋死。
“庭渊媳妇，你给章叔说说，你刚是怎么发现这处破绽来的？”李木章只好转向沈砚芯。
听见他这么一说，章婶立刻识趣地闭上嘴。
昨晚一回来，章叔就一直与她唠叨“有缘人”都快念叨到凌晨才睡着，现在就算天上下刀子，想必他都不会动摇，一定要与沈砚芯好好谈过才罢休了。
沈砚芯稍稍凝神，缓声道，“此瓶，胎质细腻缜密，器形大而敦实，再看釉面，洁白透
亮，青花更是娇艳青翠，应该就是清代的‘青花五彩’的典型器形，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指向刀刃所在的那片范围，眉心微皱，略微斟酌才道，“这地方就有些不对劲，明显是老一些的钴青料，比瓶面上大部分的青花颜色稍暗一些。我怀疑，瓶可能是民国时期的，但这几处用得却是清代的钴青料，所以……”
“当头一喝啊！”李木章眸光一亮，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阵感慨，“果真长江后浪推前浪……”
经过沈砚芯一提点，李木章这才茅塞顿开。
难怪那么多人鉴定出来都是民国的物件，他却怎么看都想不明白，尤其是那些青花，层次分明，艳丽多变，他根本寻不出不妥之处来。
原来是后来的修瓷人用了清康熙年间时期的钴青料配置。
“我曾经有幸见过一位前辈修瓷，回想起他当时说的一番话，我才能留意到这不同之处来。”
沈砚芯微微一笑站起身，见李木章脚有些发软，她赶忙上前搀扶，把他扶到一旁坐下，继续道，“他说，修瓷，更注重的是胎土和釉料的配置，这些都必须符合原器标准，特别是青料，不同年代的青花瓷，一定得
用不同的钴青料，而且一般都不会大修，只是用来补画纹饰。”
“一边吃一边聊，行不行？”章婶的确有些急了，见李木章额头微微冒出冷汗，有些责怪，“你看你，再不吃，又低血糖了！”
“章叔，先去吃早饭吧？”沈砚芯有些尴尬地退后几步，章婶已经上前，给章叔按按太阳穴。
“还好吗？”顾庭渊走上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清晨的阳光斜照进来，仿若给他的轮廓镶了一层金边，沈砚芯看得有些移不开眼，讷讷地回答，“好，好看啊。”
“嗯？好看？”顾庭渊眼角微扬，旁若无人地在她嘴边啄一口。
身后传来一些暗叹声，沈砚芯面色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她根本不敢转过身，尴尬地挽住顾庭渊的胳膊，“走，我们出去等！”
章婶忽然出声，“庭渊啊，你带媳妇到后山走走，顺便摘点野菇回来，一会给你们做野菇炖山鸡。”
顾庭渊轻轻应了一声，便带着沈砚芯出去。
太阳出来，雾气渐渐散去，空气特别清新，两人手牵着手，漫步在山林之中，很是惬意。
“咦？真有蘑菇耶！”没走几步，沈砚芯就兴奋地大叫起来。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那么多野菇了，一眼望去，那一朵朵饱满的小伞，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像是在朝她招手似的。
“篮子，给我！”沈砚芯蹲下去，迫不及待地摘起来。
顾庭渊跟着上去，满眼宠溺地看着她，把她抱在怀里的蘑菇一只只捡到篮子里。
沈砚芯兴奋得不行，不断嚷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两个小家伙一起过来，她能勘定，他们一定会十分乐意做“采蘑菇的小伙子”。
她“咦”了一声，似乎又发现什么，灵动的双眸都在闪着精光，“真是野菜！”
顾庭渊顺势看去，看了好几眼，都没能从那一堆杂草里甄别出什么宝贝来，见她十分欢喜雀跃地拔草，他跟着笑笑，一直跟在她身后，把她摘下来的东西一一放入篮中。
沈砚芯忽然转过身，正好对上顾庭渊的视线，他背后就是一大片耀眼的光芒，她笑着伸出手，撒娇道，“脚麻，拉我起来……”
“好。”顾庭渊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笑，一把将她拉起来，直接揽入怀中，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我老婆，真的很能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