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魏家兄妹的莽撞在前,接下来的宴席虞长仪万般小心。
谢卫琢本想留在虞长仪身边,以防魏渊兄妹再来翘墙角,奈何京中那群贵公子哥们儿硬是要拉着他喝酒,试着从他口中套话。
他们表面关心他的身体,眼底却带着对他的嘲讽。
从小,他就因为体弱被他们排挤。
尤其是进了书塾以后,他们针对他的手段越来越低劣。
故意刁难他的书童,弄乱他的桌面,将污水撒在他的作业上。
哪怕他从没跟这群人红过脸,他们仍把他当成眼中钉。
眼下他们一个个倒是对他热络得很,打着同窗的名义前来嘘寒问暖,恨不得泪洒现场。
但当初他的死传入京,他们有几个是真心为他难过的?
因为怕他被蒙蔽,虞长仪特意凑到他的耳边交代,“我让谢堂跟着你,省得那群人刁难你。”
她生怕谢卫琢吃亏。
哪怕他也在军营里历练过半年,但一瞧见他细皮嫩肉,眉清目秀的样子,就会自动把他划分进娇花行列。
她打小就听说过金屋藏娇的典故,没成想造进屋藏娇人的想法会突然钻进她脑子里。
自古昏君爱美色,她不是昏君,也爱美色。
就像让她挑花,她也只会挑开得最好的那一支。
谢卫琢哪怕是素衣素面不攒花,只往那里一站,就胜过那些精心打扮盛装出席的公子哥。
尤其是他那双会调情的眉眼,微微一垂,就足让人怜悯半天。
所以她恨不得把人揣在袖里,舍不得让人欺负。
只是男人间的寒暄她不便参与,只能交代谢堂护好他。
谢堂挺着胸脯保证,“母亲,您放心,有孩儿在,谁也别想动父亲一根手指头。”
谢卫琢淡淡皱眉,“原来我在你们眼里这么柔弱?”
谢堂像是突然被点醒,想要张口却又憋了回去。
虞长仪并没察觉到谢堂有哪里不对,笑盈盈地看向谢卫琢,“夫君才刚回家,要是磕了碰了,母亲肯定心疼。”
“那你呢?”
没等谢卫琢把话问完,就被人截走。
谢堂连忙跟了过去,却惹得一众贵公子哥嘲弄,“卫琢弟弟,这小毛头不会就是你那个过继的儿吧?”
“卫琢弟弟明明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小的,却是最早当爹的。”
“不知道卫琢弟弟这个爹当得怎么样,不然当着我们的面抱一下你这便宜得来的大儿子如何?”
就算谢堂不及他们心眼子多,也能听出他们所言并非玩笑,而是赤裸裸的欺负。
正当他挥着拳头想要上前跟这帮人干一架,让他们知道他们常远侯府也不是吃素的时,谢卫琢突然挡在他的身前,用眼神警告他退下。
谢堂被他盯得有些发慌,鼓起的底气瞬间消失殆尽。
谢卫琢主动开口:“各位既然我家中有美妻乖儿,何不尽早成婚生一个?”
众人还以为他没听出话里的讽刺意思,七嘴八舌道:“我们还要读书备考,哪有闲心思生孩子?”
“夫子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惯了,才不想找个女人再生个小儿束缚我。”
谢卫琢闻声只是淡淡一笑。
明明是他们挑起的话题,他将话茬抛回给他们后,他们反倒理直气壮地反驳起他们自己引出的话题。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他再次出声,“但这京中好女郎也是不等人,只怕诸位哥哥再挑下去,只能再等一旬了。”
谢卫琢用最绵软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他们恨娶,但京中好姑娘不愁嫁啊!
他们算什么东西,才不值得那些好姑娘等!
这话要是传出去,这帮人孤傲自大的形象也立稳了,但凡家中有女儿待嫁的好人家都会将他们剔除待选名单,他们真就等着一旬后再娶妻吧!
兴许是他面带笑意传达得太过委婉,竟有多人尚未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少数人听懂他的意思后,皆面红耳赤。
就算生气,他们也不敢当场发作。
更何况谢卫琢这才回京,昨日又进宫拜见了皇帝,他们要是在此时跟他作对,不就等同于跟常远侯府作对。
就算常远侯府已经没落,但皇帝要是抬举,想起来也是很快的事。
清儿这会儿正跪在虞长仪身后用团扇替她煽风。
虽然宴席设在外面,但长公主府的炭火实在太足,每一席榻旁边都放了一个火盆,里面加添的炭火足足有一座小山高,没一会儿就烤得她浑身发烫。
但外面毕竟霜重,又不能轻易脱衣,否则这短时间内一冷一热,容易生病。
清儿见到被撵回来的谢堂,忍不住在她耳边笑了一声,“夫人,奴婢就说您多虑了,世子爷从小生活在侯府,怎么可能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您也太紧张世子爷了。”
虞长仪有些不好意思地捏起盘中一个滚圆的提子,趁着其他人谈笑时,抬起袖子故意塞进清儿嘴里,“这提子甜得很,比侯府的好吃,你也尝尝。”
清儿嚼了一口,被榨出的汁水甜到舌尖,却还是没堵住嘴,“夫人,您不让奴婢说,奴婢偏说。自从世子爷被找回后,您每次同他一起就跟哄孩子一样,奴婢都要替谢堂少爷不平了。”
虞长仪顿了一下,“你刚说你替谁不平?我待堂儿很差?”
清儿摇头,“奴婢不是这意思,奴婢只是觉得您待世子爷有些太好了,好得像是养儿子。”
虞长仪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我都已经有儿子了,为何还要再养?”
“那您更不能这般惯着世子爷啊,万一真把世子爷养成儿子怎么办?”
虞长仪思忖片刻,突然豁朗起来。
她原本也没指望着谢卫琢回来替他分担事务啊,她只是需要一个花瓶在家里摆着。
既然是花瓶,自然要样式好看的。
样式好看的,更是要配她挑选最好看的那支花。
有了花相称,也要选适配的架子。
这番操作下来,她又该想该把它们摆在怎样的屋子里才合适。
虞长仪越想越觉得清儿说的不对,她哪里是在养孩子,分明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