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终于可以卸下伪装,以真面目和左靳南交谈,所以阮宁渊的声音很软。左靳南靠着墙壁,用力按了按眉心,才没有让自己心软跟着她的想法走。
但无论如何说不出重话刺激,先前在医院用的那一套“仇恨”的方法,此时是用不出来了。
“宁渊,你从怀孕以来就一直很辛苦,在这里要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会更辛苦。”
阮宁渊马上说:“我知道。”
左靳南笑了一下,“我一个人很好脱身,你先走,我才不会有后顾之忧,能更加大胆地做一些谋划。宁渊,乖,听话,最好今天晚上,你出去。我会让莱尔的人在外面把你安全地换下来。”
听到那个“乖”字,阮宁渊的鼻子一酸,她好想好想扑在左靳南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当然,一定是以微笑结束。
但现在,她只能把头蒙在被子里,以防止自己流露着真情的脸被可能正在运转的摄像头拍到。
几滴热泪顺着脸颊滴到被子上。
她很久没有说话。
左靳南察觉到她的异样,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她似乎越来越容易哭了。这压抑的抽泣声让他的心彻底软成了一汪水,那水里的倒影都是阮宁
渊。
“宁渊。”
“左靳南,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走的!”阮宁渊恶狠狠地说,然而因为带着哭音,这个“恶”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你的头还痛吗?”预料到左靳南会在这个问题上和自己死磕,阮宁渊转移了话题。
左靳南还在搜肠刮肚地想劝说她的台词,没料到突然来一个跟这件事无关的话题,而且主角还是他,所以呆了一下。
撒谎几乎是反射性的,“不痛了。”
“骗人。”阮宁渊的眼泪又滑落几颗,“你不疼干嘛伸手揉?”
她听到左靳南轻轻地叹了一声,“如果你继续在这里让我每天都担心,我的头会更疼。”
话题又绕回来了。
阮宁渊立刻说,“噢,没关系。我给你带了药。”说道最后,甚至笑了一声。
那一种自得让左靳南整个眉眼也都舒展了。
“宁渊……”
被叫到名字的人很快打断他,“你想想我应该怎么把药送给你?”
他们现在有了这个通讯工具,可比手机好使多了,就是有些断断续续的,有些句子得靠着她去拼接,然后再猜。
左靳南暂时屈服了。
“我亲自去取。”
他亲自过来?阮宁渊瞪大了眼睛,这里暗处有那么多双
眼睛,他就这样大喇喇的过来,那不是让人起疑吗?他们俩现在的关系是一见面就炸啊。
但既然靳南这么说,他就一定有自己的方法和道理。
“我就在这里等着。”
左靳南朦胧地“嗯”了一声。
午饭之前,他果然来了。
双手插进裤兜里,闲适得像是出来旅游。
他在阮宁渊门口停下,暗中观察的人相互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想做什么。这两日的暗中监视,让他们对这个人也有了一点认知,他虽然看起来和和气气,但骨子里却是极为阴狠的。
威尔逊把阮宁渊接来的那一晚,他们之间就都传遍了,私下里称呼左靳南为“卖老婆的人”,这种人,不被他们所看得起,但收到命令,又不得不天天盯着,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刑罚。
每多看他一眼,他们对他的鄙夷也就更强烈一点。
下面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总是散布得非常快。他们对阮宁渊有一种特别的同情,而知道她那天挺直背脊接受接受检查的姿态,又让他们感到可惜。
这样的一个女人,却同这样的一个男人结了婚。
真是暴殄天物。
好在,他们的老大会代替左靳南成为阮宁渊的依靠。
他们对
自己的老大向来极有自信,而且佩服。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阮宁渊这样不屈不挠的女人。
所以当他们看到左靳南晃到阮宁渊门前时,都感到头皮发紧。他们敏感地觉察出,他是来找茬的。
果不其然,这男人脸上一直带着的古怪笑意,在这一刻达到顶峰,随后他一抬脚,把门踢开。
“阮宁渊,出来。”
几个人又相互看了一眼,这个情况到底要不要出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老大并没有吩咐他们干涉这两人,也没有要把他们隔离起来的意思。
他走得匆忙,或许是忘了。
但威尔逊是从来不忘事的人。
所以,就是他们不用管的意思。
他们按兵不动,静观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阮宁渊没有出来,他们仅能看到她一点点模糊的轮廓,坐在桌旁,但随着门“嘭”地一声响,她在座位上凝固了几秒钟,随后跳了起来。
看样子很愤怒。
她抬手指着外面,“出去!”
左靳南不退反进,抬脚一步跨进屋中,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房间,好像是在看看他卖的老婆现在受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待遇。
左靳南步步逼近,阮宁渊站在原处,整个人绷得笔直。
看,这就是
他们老大看上的女人,临危不惧,骨头硬得很!
米娅在内线中听到呼叫,立刻赶来了。
隔着几米远,她都能感觉到阮宁渊脸上的怒气。
临走之前,威尔逊让她负责阮宁渊生活起居一切事项,所以这件事,在没有发生实质性的伤害之前,只有她有资格过来插手。
她走到两人身侧,伸出手挡在阮宁渊身前。
“左先生,请您止步。”米娅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她身为女人,对阮宁渊的痛苦更能感同身受,所以出口时带了一点情绪。
左靳南轻哼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转,那是一种极为不礼貌的打量,米娅静立在那里,紧紧地盯着左靳南。
“有意思。威尔逊专门让你来看着她的?”他朝阮宁渊一台下巴。
米娅皱眉。
“您来这里有什么事?”
左靳南偏头看了她身后的阮宁渊一眼,嘲讽道:“我来看看自己老婆给我准备的离婚协议书。”
“别误会,”他伸手,“我没有要签的意思,只不过是来看看。”
这个“看看”隐藏了某种深意,让米娅和阮宁渊都大感不快。
“不让看?”
左靳南的目光渐渐转移,最后落到桌子上,面色突然一变,“这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