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陆宴景带着嘉嘉过来时,季浅正远远的站在病房外面。
“妈咪。”
陆宴景看向警察守着的病房。
季浅幽幽道:“江斓消化道大出血,医院救不了,齐承铣在里面陪着。”
陆宴景握住她的手,没说话。
病房里。
江斓时不时的会被喉咙里涌出的血呛到抽动。
她意识已经不清晰了,瞳孔也散了。
正值好年华的她此刻却像被吸干了灵气,如同槁木。
齐承铣坐在她床边,低着头,眼泪往下掉。
“我要是当初没拦你,让你跑掉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做过坏事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得到惩罚。
多少人跑到国外逃避法律制裁。
江斓也只不过是被裹挟进资本的牺牲品而已。
如果他当初不那么坚持,如果他不自诩正义,打着为她好的名义让她改过自新,江斓现在是不是已经在国外安稳生活了?
到底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黑暗,齐承铣迷茫了。
江斓手指动了动。
齐承铣抬头。
医生已经宣布放弃抢救,江斓此刻也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等死而已。
她瞳孔是不聚焦的,嗓子也不会再发出声音。
她应该没有意识了才对。
但齐承铣感觉到她的手指好像在他手心里写字。
心猛地提起来,齐承铣快速从兜里掏出一支签字笔放在江斓的手里。
江斓已经没力气了,即使手指在动,也动不了几毫米。
签字笔黑色的笔尖在齐承铣手心缓慢移动,画出断断续续的线条,像数倍缩小的心电图,像被虫子爬过的树叶背面。
齐承铣看不懂她写的什么,他歪着头努力的去辨认,可他一个字都没看懂,江斓的手就先不动了。
圈着笔的手指自然放松, 笔尖滑落,倚在江斓手指上不再动了。
旁边的监测仪发出滴滴的警报声,线条变成一条直线。
齐承铣埋头在江斓手里,发出压抑的哭声。
病房外,季浅垂着眸子,压抑的情绪下用鞋子缓了缓蹭了蹭地面。
她虽然和江斓交集不多,但也了解一些江斓的人生。
江斓就像小说里没有金手指,没有气运加身的女主。
她只有傲人的外形条件。
美貌加上任何一张牌都是王炸,唯独单出是死局。
为了生存江斓只能出卖底线,等遇到自己的救赎时,已经为时已晚。
季浅不由想起自己的曾经。
她和江斓的很像,但她又比江斓多了几分运气。
这世上从没人能独当一面,不过是有人愿意替你负重前行。
江斓不相信有这种人,不相信她遇得到,所以飞蛾扑火一般一定要自己闯出去。
从头至尾,都是一个被伤到不敢相信感情的可怜人罢了。
齐承铣从病房出来,跟旁边的警察交涉了几句。
警察便开始处理后续。
见齐承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季浅幽幽看着他。
他举着自己的手,神情呆滞的一直在看自己手心里的笔迹。
这是江斓最后的意识。
齐承铣甚至不敢用手擦眼泪,怕把这些字迹碰花了。
可是他辨认了好久,他实在看不懂江斓最后想说的什么。
他怕江斓还有什么交代的,如果他遗漏了,江斓会不会走得不安心?
“浅儿,你帮我看看……”齐承铣求救似的将手心伸给季浅。
季浅和陆宴景凑过去,就连嘉嘉都努力踮起脚尖,想要帮他辨认。
但是太难了。
无论是中文还是英文,这些线条根本对应不上字符,更别提辨认了。
“斓斓走得时候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这是她最后的遗言,可我连这个都看不懂……”
齐承铣悲戚的捶打着自己。
陆宴景按住他肩头。
这不是他的错,这些痕迹就算是语言学家来了也不可能破解的。
更甚至,这些根本不是什么遗言,而是江斓临死前的肌肉抽搐造成的而已。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这写的是……忘了我。”
“忘了谁啊?”易连翘一脸吃瓜的表情,看看旁边的几人。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向她,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季浅下意识问:“连翘,你怎么来了?”
易连翘比她还懵:“这是医院啊,我在这里上班。”
她出现在这里比谁都合理。
说着她看向病房的方向,越过半开着的门隐约能看到里面病床上的人脸上已经盖上了白布。
她往季浅身边凑了凑,小声问:“谁啊?”
易连翘跟季浅的朋友都不太熟,当然也不知道齐承铣的感情纠葛。
季浅轻声道:“齐承铣的女朋友。”
“……”易连翘心虚的捂上自己的嘴,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谁知,她想土遁,齐承铣却一把抓住她:“你先别走!”
易连翘惊呼道:“你抓疼我了!”
男人手劲儿本来就大,齐承铣又用了那么大力气,易连翘手腕都要被抓折了。
齐承铣后知后觉,连忙松开,然后想把手心里的字迹让易连翘帮他看。
易连翘刚才的反应明明是能看懂。
可是一张开手心,齐承铣就傻眼了。
江斓留下的字迹……蹭花了。
他本来就因为紧张焦急,手心出汗,刚才下意识去抓易连翘,所以字迹在易连翘衣袖上抓花了。
齐承铣错愕的呼吸着,然后扭头看着易连翘。
易连翘连忙摆手:“这可不关我的事儿,是你自己抓上来的。”
说着还往季浅身后躲。
齐承铣眉头簇在一起,泪水夺目而出:“这是斓斓留给我最后的话!”
易连翘揪着季浅的衣服,一脸嫌弃纠结的表情,小声道:“可这也不怪我啊,就算这次不蹭掉,难道他还一辈子不用左手,不洗手了?”
陆宴景开口道:“易小姐,你真的能看懂刚才的字迹?”
闻言,齐承铣像是被点醒了,他紧张的看向易连翘,目光也从怨怪转换成小心翼翼的期待和讨好。
易连翘撇嘴,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又有人刚过世,否则她才不愿意理会齐承铣这种嘴脸。
她展开齐承铣的手,边辨认边道:“我是医生,救过很多人,也送走过很多人,这种临终遗言我看过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