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老迈着四方步,捋着胡子满脸笑意地朝着孙女走来。
原本清冷守礼的安小姐看到祖父,难得的显露出一点点小女儿情态。
“祖父!”上前紧紧搀住安老的胳膊。
安老溺爱地刮了一下自家孙女的鼻头,转过头来看着李凌锐。
“太子殿下,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小女是应该来亲自感谢太子殿下的。”
“安老大人言重了。”
安老呵呵笑了两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谦逊,我们也不能不守礼节呐~”
说着转头吩咐安映雪,“映雪,去将门口马车上的谢礼给太子殿下拿来。”
“是。”安映雪乖巧退下。
二人站在游廊之下,看着安小姐莲步轻移,身影逐渐消失在一串串红色宫灯之后,安老终于将视线偏了偏,装若无意地打量了一番李凌锐。
只见他虽然向着安小姐的方向站着,但轻掩眼睫,没有丝毫逾矩。
倒是不显山不露水,安老暗自思量。
“太子殿下,觉得小女映雪如何?”
李凌锐长睫微抬,这才将视线在安老身上聚焦。
“安老的意思是?”
安老微微一笑,那神情不言而喻。
“太子和老夫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小女也到了花嫁之年,老夫一直犯愁她的婚事,如今老夫既然已经认定太子殿下,自然也会让殿下安心。”
朝中派系纷纭,多以姻亲来稳固利益关系,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安老此举并不出乎意料。
何况,安映雪出身名门,才貌双全,一向都是京城子弟争相求娶的对象。
哪位皇子若能得了映雪小姐的真心,那这前途也算是明朗了一半了。
但李凌锐斟酌了一下言辞,回道:
“安老大人,晚辈知道,映雪小姐是您最疼爱的孙女,您愿意让映雪小姐和晚辈联姻,一定是下了万分决心的。晚辈多谢老大人的信任!”
他以太子之尊,躬身向安老揖了重重一礼。
“不敢不敢,太子殿下快快请起。”
李凌锐直起身子接着说,“但老大人真的想好,愿意牺牲映雪小姐的幸福了么?
这世间男子三妻四妾是为寻常,就算娶的正妻不是自己喜爱的,相敬如宾也就罢了,但若女子嫁的不是两情相悦之人,一辈子就要从成亲那日开始枯萎了。
凌锐自认为和映雪小姐刚相识,还不够熟知对方品性,若此时便结亲,日后映雪小姐发现凌锐并非她心悦之人,岂不白白耽误一生?
凌锐既然选择安老大人,就是因为相信安老大人的为人,相信安老大人一诺千金。即使没有姻亲关系作保,凌锐也愿意将后背交给安老。
待日后映雪妹妹嫁予心仪之人,晚辈必备上厚厚一份陪嫁,一辈子为映雪妹妹的幸福保驾护航!”
一向不得宠,地位岌岌可危的太子,得到这样大的一份助力,李凌锐竟然能抵抗住诱惑,不接着反而要推拒
安老心中微微震惊。
“你真这么想?不后悔?”
“晚辈不后悔。”
文渊阁距离宫门不远,安映雪往返一趟要不了多长时间。
等她再次回到游廊,看到只有祖父一个人立在檐角下,兀自看着满池的金鱼。
“祖父?太子殿下呢?”
“他拒绝了。”
听到这消息的安映雪并没有同寻常女子一样觉得受到了冒犯恼羞成怒,而是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当真?太子殿下竟然拒绝了?”
安老对着孙女点了点头,满意笑道:
“不愧是我看中的年轻人,不贪婪,不抄捷径。”
文渊阁的差事虽然看着是个清水衙门,不涉及任何政事,但是,但凡能承担修订史书职责的老臣,都是宦海浮沉一辈子,站到权力顶峰的。
比如安老,就是兼任内阁阁老和文渊阁大学士的。
所以在这里,李凌锐实实在在的算是进入了权力中心。
自从进入文渊阁,李凌锐隔两日便要去勤政殿递送最近的史书修撰记录。
告别安老,他照常朝勤政殿的方向而去。
路过一处偏僻的宫苑,正好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这马车上刻着柳家商行的徽章,并不难认,李凌锐略看了看,犹豫了下,还是抬步继续走。
身旁的敦文自然也瞧见了那马车。
“殿下,这柳家人做出这种事,怎么还有脸进宫?您说他们是不是又来纠缠长公主殿下的啊?”
长公主帮了自家殿下那么多次,敦文对她的敌意便自然而然的减少了,如今对长公主的事,也不由自主的多在意了一些。
李凌锐略拧了眉,“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哦。”
敦文心想也是,垂下头继续跟着李凌锐朝前走,可没走几步,却看到自家殿下朝左一拐,拐进了那偏僻宫苑的背后。
“哎,殿下,您不是说咱们不该管吗?”
可李凌锐已经将手里的修撰记录塞进了敦文的手中,人像一只轻盈的雨燕,直接翻上了屋檐,隐进了宫墙之间。
这里是一处废置的宫苑,不知道之前属于哪个妃嫔,李凌锐落地后发现自己处于后院的一片竹林之中,他轻手轻脚的摸索了半刻,才找到想找的人。
柳清源和萧卓意母子大概没料到这荒院中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着。
“母亲,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她那个跋扈样子!我都向她道歉了哎!她竟然还拿腔作势,这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我堂堂少年举子,柳家嫡长子,她竟然这样对我!!”
接着便传来萧卓意的一声叹息。
“儿啊,母亲也知道你今日受苦了。这秦潇潇实在是恶毒跋扈!要不是看在她长公主的身份上,我才不会求娶这种儿媳!不恭敬不孝顺,还妄图站在我这个姨母头上来了!”
柳清源拳头都捏紧了,额角更是青筋暴起。
“母亲,我看这婚事便算了吧!她不过是一个荒淫荡妇!我柳清源天之骄子,难道我只有娶她这一条路了吗?!”
“万万不可啊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