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谢凌在看自己,阮凝玉泛起了一阵恶寒。
此时听到文菁菁这话,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在看小绿茶啊,那没事了。
文菁菁的话一出,知道状元郎在望着她们这个方向,谢家的表姑娘难掩心绪,全都激动了起来。
谢凌一身红袍,戴着状元乌纱帽,唇红齿白,容姿清绝地坐在高头马上。
他一出现,人山人海,万众睢睢。
此时有个仆人站在旁边同他说话,大意应该是说酒楼的这一层被谢家小姐给包下了,因而谢凌才能精准地将目光望向她们这个方向。
长兄在看她们!
没有比这个时刻状元郎在望着她们,而他还是她们的兄长还要荣光的。
谢家的表姐们捂嘴欢欣起来,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文菁菁方才的话。
文菁菁努了努嘴。
她有点委屈,自己的喜悦找不到人分享。
表哥方才直直地望来,明明就是在看着她!
她脸蛋上余热未消,她真的瞧仔细了,适才表哥就是在看她这个方向!那双冷静迷人的墨目遥遥注视着她……
只是她们不知道而已!
文菁菁垂下眼帘,悄悄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
除了阮凝玉,谢家小姐们都对状元郎招手,将各种精致的手绢在空中摇。
那金鞍朱鬃马上的男人薄唇似乎轻弯,继续望着她们这层楼的方向,好像在同自己的堂妹表妹们温眉示意。
见如此,阮凝玉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在看她。
这辈子她再也不想引起男人的注意了,她受够了那种在谢凌眼皮底下如履薄冰的日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这辈子只想安安分分地当谢府里的表姑娘。
谢家表姐们都在激动地对谢凌招手,唯有阮凝玉偷偷后退了一步,离开了男人的视线之内,在角落低眉顺眼,显得特别的没有存在感。
看着在天街上万众瞩目的堂哥,谢宜温感受着其他人投来的艳羡目光,骄傲地抬了下巴。
世家荣辱与共,长兄高中状元,她们这些谢氏小姐也与有荣焉。
“满京再也找不到比长兄还要才貌出众的郎君了……”她喃喃道。
谢妙云刚才挤在前头看了眼堂哥,惊叹了一声后,就在后面吃着丫鬟们给她买的长安街头的各式点心了。
好吃,这个好吃,那个也好吃!
堂哥哪有美食重要,嘿嘿。
谢易墨站在凉台边,也能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打量,以及那些讨论声。
“那不是谢家的二小姐么?那是谢状元的堂妹,据说跟状元郎一样才思敏捷,满腹诗书,是大明的才女!”
“谢氏不愧是长安世家之首,府里不仅出了才女,还出了个状元!”
……
此时街上的人不仅在看状元郎,还在望着她们这一楼的谢家姑娘。
谢易墨听着远处的低语声,面上不显,但她还是矜持地挺直了胸脯,她望着天街朝她们看过来的平民百姓,谦逊又浅浅一笑。
她今日妆容端庄大气,无世家千金的娇气,反而全是书香气质。
“谢家二小姐好温柔!”
“快看快看,谢小姐对我笑了!我心都要化了。”
“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冲着我们笑!不愧是知书达理的才女!”
……
见那些人都在夸谢易墨,春绿还不会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此时黑眼珠跑不见了,全是白眼,惹得阮凝玉掩唇一阵轻笑。
高马上的男人看了她们这楼一会,便很快移开了目光,继续被人牵着马继续幽街,彰显皇家隆恩。
日丽风和,晴空万里,是难得的好天气,更衬得天街上一身状元蟒袍配金玉腰带的男人霁月光风。
微风轻起,红袍翻飞。
随着妇女们的嬉笑声,状元郎的身上不断地落了鲜花与花瓣,尘世扑天的烟火气,让那男人的眉眼柔和下来,也消融了他身上如神祇的清疏冷然。
阮凝玉打着扇居高临下地观望着,一抹的日光恰好落在了他红袍上,一瞬间金辉闪烁,表哥俊美得不似凡人。
——此景只应天上有。
她继续摇着团扇,忽然觉得这辈子看一回男人状元游街,体验还算不错。
这时,她身体却深感不适。
就好像不知道好像在角落里,一直用阴冷不善的目光窥视着她。
当过皇后,也从是从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出来的,因此阮凝玉的感知特别地敏感。
几乎是第一时间,她便眯起了眼睛,快速扫向了她自觉得可疑的地方。
四面八方都是楼阁。
然而见到的却是一张张陌生的人脸,所有人都在神色各异地看着风光的状元朗,根本没有人跟她对视上眼神。
阮凝玉蹙眉,难道是她太敏感了?
这会儿,谢易墨下巴对前方抬了一下,道:“快看对面!”
她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对面,包括阮凝玉。
对面也是长安另一家价格昂贵的酒楼,只见在她们对面的这一层站了许多花枝招展着华丽衣裙的姑娘,数目之多,叫人叹为观止,可以称作是长安一大奇观了。
见她们都在看,谢易墨又道:“她们都是长安各个有头有脸官宦世家里的小姐。”
“长兄乃陛下钦点的状元,何况长兄生得眉目如画,她们会抛头露面出来看,也不无奇怪了。”
谢易墨说完,高傲地哼了一声。
她自诩贵女典范,可是她也觉得府外的千金小姐没一个配得上她的堂哥。
“长兄芝兰玉树,绝世无双,那可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人物,她们这种庸脂俗粉也配妄想?”谢易墨嫌弃道。
文菁菁原本也因那些闺秀在看自己的表哥,心里有些吃醋,但转眼谢易墨的这话却叫她白了脸。
就连那些身世高贵的千金都被谢易墨如此奚落,那她表姑娘出身,岂不是更遭鄙视……
文菁菁咬唇,可又怎么样?
表哥适才第一时间看的不是别人,而是她!
这说明,表哥被她吸引了注意,她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
表哥是天上月,她不敢贪心,以她的出身,只要能够成为谢凌的妾,她便知足了……
每期科举的状元一出来,就会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美婿人选。
今日背后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带着自家的闺女前来目睹状元郎的风华。
想必今日过后,谢府的门槛便要被各路的媒婆给踏破了……
而谢凌早已及冠,科举路也一帆风顺地走完了,蟾宫折桂,谢氏也应该有个管大房的少主母了。
文菁菁一直在荣安堂陪伴外祖母,她知道,外祖母对自己宝贝长孙的婚事催得紧。
表哥很快就要娶妻,成家立业。
文菁菁想,她得加快进度了。
她孝顺,进了谢府后就一直陪伴老太太左右。
外祖母怜她身世可怜,也向来疼她,对她比几个亲孙女都要的好。
如果她去求外祖母,外祖母疼她,应该也会答应她许配给大表哥当他的小妾……
想到不久前男人那清雅深邃的眸,文菁菁暗暗下定了决心。
听到谢易墨的话,阮凝玉也看到了对面酒楼上的闺秀们。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个直觉,将才暗中窥视她的目光就来自对面这群女人当中。
阮凝玉看到了前世许多熟悉的面孔,但看来看去,没一个符合她心中的猜测。
可能是她想多了。
阮凝玉很快移开眼,打着扇子继续看着街上的红袍表哥。
此次状元郎三元及第,因而比以往的游街都要格外的盛大,几乎是高官尊爵的各府都出来子弟观看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宁安侯府的沈小侯爷。
老侯爷本来想继续禁这孽子的足,然而昨夜沈景钰却提了壶酒过来,跟他对饮,喝到一半,他这年轻的独子便抱着他嗷嗷大哭,说长公主去世多年,是老爹一把屎一把尿将他拉扯到大的。
说老侯爷是他的爹,也是奶他的娘。
小侯爷三分醉,演到男人流泪。
老侯爷酒上头,很快落下了两行清泪。
月下的庭子里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我的老子啊!”
“儿啊!”
两人上演了慈父孝子的一幕,相拥而泣。
很快,沈景钰就道,明日咱父子俩一起去看状元游街吧!
宁安侯喝了很多酒,被沈景钰哄着,一拍大腿答应了。
于是这会儿,宁安侯带着自己纨绔的儿子来看状元郎了,殊不料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沈景钰不见了。
知子莫若父,街上很快传来了老侯爷的咆哮。
“沈景钰,你给我滚出来!本侯要打断你的狗腿!”
这边在酒楼上跟在表姐后面的阮凝玉很快收到了酒楼里小二代传的一封信。
小二避人耳目地道:“谢家表小姐,这是沈小侯爷给你的信,你务必看完后去附近的照影楼见他。”
“小侯爷在三楼的雅间等你。”
阮凝玉避开表姐们,接过了。
小二办完事,便退了出去。
待她一走,阮凝玉便将信丢给了春绿。
“撕掉,别让表姐们发现了。”
她并不好奇沈景钰叫她去雅间要同她说什么。
他上去拖了关系给她弄的文广堂入学名额,她也不打算去。
春绿接过信,小手很快就开始“毁尸灭迹”。
呸呸呸!小侯爷追求又怎么样,她家小姐就算是皇帝陛下也是配得上的!
于是在照影楼雅间里的沈小侯爷等了半天,连等状元游街游完了长安的主要大道,等到傍晚,都没瞧见表姑娘的身影。
沈景钰咬碎了银牙。
好!阮凝玉不见他,那他明日便亲自去谢府翻墙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