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了闭眼,开始头疼起来。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去世的人,只要找个会打卦问卜的道士算一算,就能知道投胎后的去向。可是吕小姐是被膏肓鬼害死的,而且人死了,身子还在,所以只能去阴间问了黑白无常,才能知道她的去向。
可是我心里知道,我不能答应吕老爷的请求。
倒不是我不愿意为吕小姐的事跑一趟阴曹地府,而是我知道即便我真的去了,也打听不出来吕小姐的消息。
因为,吕小姐根本就没有去轮回。
吕小姐的肉身还在阳间,如果她想轮回,她的肉身就得入土。可是那副肉身现在被绣月用着,怎么可能给她入土?
我不知道吕老爷怎么突然就想知道这个,而且偏偏是在胡为民和绣月要成亲的时候?
难道是有人在故意捣乱?
想想也不应该啊,知道这件事的就我和胡为民,还有吕老爷自己。就连潘神医,也只是知道吕小姐活了,但是不知道吕小姐的身体里住着绣月。
我,胡为民,吕老爷,如果非要在我们三个中间选一个会捣乱的,那只有胡为民。
原因很简单,胡为民打心底不愿意这桩亲事,只有他会在这件事上捣乱。
可是再仔细想想,我又觉得不可能是胡为民。
胡为民知道吕小姐身体里住着绣月,但是他不知道吕老爷也早已清楚。在胡为民看来,吕老爷和潘神医一样,都是只知道吕小姐活了,但是不知道吕小姐身体里是绣月。
所以,胡为民不可能对吕老爷说什么吕小姐轮回的话,更不可能让吕老爷去找吕小姐轮回后去了哪里。
我思来想去,这件事也没个头绪,整个人就有点走神。
吕老爷看我不说话,就轻声问了一句:
“南宫师,如果这件事为难了你,”
吕老爷说着沉吟了一下,我心里一动,还以为他会就此打住,结果他却说:
“那我就换别人去试试吧。”
换别人?那还不如我去。如果别人告诉吕老爷,想让吕小姐轮回就得先埋了她的肉身,说不定吕老爷真的会那么做。
到时候绣月怎么办?一起埋了?还是死赖在吕小姐的身体里不走?
“吕老爷,”
我咳了一声,脑子里快速想着,该怎么推脱这件事:
“吕小姐轮回后,就会有自己的爹娘。如果吕老爷贸然去找,怕是她也不会认得你。”
吕老爷执着道:
“我只是去看看,不要求她相认于我。”
“哦,”
我一边点头,一边更加拼命地思索着,到底说什么才能打消吕老爷这个念头:
“可是吕小姐轮回后就会有自己的亲生爹娘,吕老爷贸然前去,怕是不好吧?”
吕老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凄苦:
“南宫师,我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是想知道小女轮回后过的好不好。我或许会时时去看她一眼,但也只是看她,绝对不打扰她的生活。”
吕老爷说的情真意切,我感觉自己要是还不答应,就有点不通人情了。
看来这件事是无论如何都推脱不掉了,那我只能使用缓兵之计。
“吕老爷,去阴曹地府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必须要做一个万全的准备才能下去。只是我刚从宫里出来,那边还有斗法大会要我参加。恐怕我一时半会没时间啊。”
吕老爷见我答应,已经是高兴万分。至于我什么时候去,他倒也没有强求。
“不急不急,我也要着手准备小女的成亲之事,等大家都忙完了也行。”
这时,胡为民知道我来到吕府,已经找了过来。
吕老爷见胡为民来了,便说自己有事,留下我和胡为民说话。
胡为民看着吕老爷兴冲冲离开的样子,又看我愁眉不展,便问我怎么回事。
“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让吕老爷打听吕小姐轮回后去了哪里。刚才吕老爷求我,让我去阴曹地府帮他问问。”
胡为民“啊”了一声:
“你答应了?”
我说:
“不答应怎么办?吕老爷说我要是为难,他就去找别人。”
胡为民想了想:
“别人去肯定不如我们去。”
我白了胡为民一眼:
“这还用你说?所以刚才我已经答应吕老爷了,等忙完你和绣月的亲事,我参加完斗法。就去一趟阴曹地府。”
胡为民一拍大腿:
“说到亲事,山桥,你快去看看绣月吧,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了。”
我吃了一惊:
“怎么不对劲了?吕府的人不是说绣月都能下床走路了吗?怎么又不对劲了?”
胡为民一把拉了我就从门里出去:
“是可以走路,但就是不对劲。我说不来是怎么回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被胡为民说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是一步并做两步的跟他往绣月的住处赶。
远远地,我就看见绣月在水磨石的长廊上站着。
我一边往绣月身边走,一边就观察起了绣月,结果还真让我看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是绣月的脸,虽然皮肉尽在,但是眉眼间总给人一种骨头和肉分开的感觉。
这么说也不太对,不是分开,就是那种,眉眼间的尺寸卡的不对,让人总想上去帮她整理一下的感觉。
我走到绣月面前了,绣月也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愁眉苦脸地看着我。
绣月的两只眼角和嘴角下扯的非常厉害,我忍不住拿一根手指戳过去,想帮她把嘴角往上扒拉一点。
绣月不躲不闪,等我戳上去嘴角,手一松,嘴角又掉下来时,还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皱眉看着绣月:
“怎么会这样?”
绣月说:
“吕小姐生前虽然重病,人也干瘦,但是她天生骨架大,我撑不起来她的这幅身子。”
我急了:
“撑不起来也得撑,实在不行你就多吃,把自己吃胖了也得把这身子撑住。”
绣月脸上没什么表情:
“吃了,吕老爷大方,一天七八顿的精细饭食伺候我。可别人不知道我,你和胡大哥总该知道。我只是一个阴魂,我不用吃喝。即便我为了不让人发现真的吃了,也是长不出肉的。”
我连连摇头:
“这可不行。你马上要和胡大哥成亲,到时候就算你不怕外人看见你笑话,可是吕府还有吕老小姐的娘亲和祖母,万一被她们发现端倪怎么办?”
绣月哼了一声:
“你问我,我问谁?当初只说用了吕小姐的身子,方便我以后留在二位哥哥身边,没成想却闹出了这些事端。”
绣月的脸上,所有的皮肤都是往下耷拉的。那种感觉很奇怪,就是你明明知道站在你眼前的是个少女,她的眼神也很清澈,可是她的脸就是给人一种很老的感觉。
我问绣月还有谁发现她不对劲,绣月说:
“平日里多是躺着,倒也看不出来。只是这几日能下地了,自己才发现不对劲。后来又让胡大哥看,他也说确实有问题。”
我追问:
“吕老爷没发现?还有每日伺候你的下人们,他们都不知道吗?”
绣月说:
“吕老爷问过一次,不过他说我是重病后人瘦了太多,让我好好吃饭好好养。”
我一把推着绣月就往她闺房里去:
“回去躺着,以后有人的时候尽量不要站起来,不要让人发现你有问题。”
绣月被我推的快步走,嘴里说着:
“那也不能总这样躺下去。绣月还魂成人,不就是想自由活动吗?要知道会被这样困着,还不如继续做个生魂。”
我一直把绣月推进闺房,又回头让胡为民关好门窗,这才转身对绣月说:
“想做回生魂?好啊,刚才吕老爷想找轮回后的吕小姐,实在不行你就把这身子让出来。这样我也方便回吕老爷的话,你也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
绣月刚才说继续做生魂,只不过是一句气话,如今看我正儿八经和她商量退了吕小姐的身子,立马就不乐意了:
“那绣月怎么办?又让我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飘忽着?”
绣月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只能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她听:
“你要是用了自己的肉身,你就不能和我们同出同入。你用了吕小姐的肉身,又撑不起她的皮肉尺寸。你现在问我怎么办,我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
这时,胡为民突然说到:
“山桥,我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奇术,可以任意伸缩人的骨头。要不我们找来给绣月用了,说不定她就能撑起吕小姐的身子。”
胡为民说的那种奇术我知道,叫捏骨术。听说真正厉害的捏骨奇人,可以随意捏玩别人的骨头。甚至能在转眼间把大人捏成孩童,把孩童捏成大人,非常厉害。
我说:
“捏骨术,倒是可以给绣月试试。只是这样的奇人我们又不认识,要去哪里找来?”
胡为民说:
“不用找,我听说这次的斗法大会里就有这样一位奇人。山桥,你不是说宫里要开始第二轮的斗法器大赛吗?我们这就回宫里打听一下,去把那位奇人给绣月请回来。”
我好奇地看着胡为民:
“大哥,你是从哪里打听的这个消息?”
胡为民嘿嘿一笑:
“不是去刻意打听这一件事,就是前几日出门喝酒,在一家馆子里遇到几位参加斗法大会的人,听他们吹的。”
我拿手指点着胡为民的鼻子:
“好你个胡为民,我一个人在外边忙的东奔西跑,你倒清闲自在的去喝酒?亏你还说要陪我一辈子驱鬼除邪,没想到你现在都开始堕 落了。”
胡为民一把抓住我的手,争辩道:
“我怎么就堕 落了?我就是看自己不能和你一起出入,这才出门去打听这些消息。想着听回来了告诉你,说不定还能帮你一点忙。”
胡为民一片好心被我冤枉,自然不高兴,非逼着我给他陪不是。
我挣开胡为民的手:
“别说了,后天的斗法器大赛,你和我一起进宫参加,顺便找那个捏骨奇人回来。”
胡为民还是不行:
“两码事,后天我肯定和你进宫,但是你刚才冤枉我,先给我赔了不是再说。”
我和胡为民打闹着,一旁的绣月看的笑了起来:
“好久没见二位哥哥玩闹,要是你们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我说:
“我和他玩闹有什么好?到时候你和大哥成亲了,每日就像潘神医和小夫人那样玩闹,那才有的看头。”
我这边才说了话,胡为民肉眼可见的头发根就立了起来:
“又说这个?要是真让我成日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女人过日子,我倒宁愿一个人。”
这时,我心里那个疑问又出来了:
“大哥,该不会真的是你让吕老爷去找轮回后的吕小姐吧?”
胡为民连连摇头:
“不是我,不过我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