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如屏一句话,不但让依染变了脸色,连我和胡为民都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难道喂过药的依染不能恢复容貌?
依染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眼睛里满是惊慌:
“曲娘娘,我……我……我是不是……”
依染没有勇气说出自己最害怕的事,干瘪无肉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曲如屏皱着眉头,我看着看她的表情,好像她已经对这件事力不从心了。
我和胡为民都有点不忍心了,我们眼睁睁看着依染从一个娇媚的魂魄,嵌合到自己的肉身后却成了一副干皮骷髅,瞬间都觉得还不如让她烟消云散了去。
曲如屏还是皱着眉头,她把正要给她跪下的依染扶起后,手还一直握着对方。
我咳了一声,正想问曲如屏是不是没有办法恢复依染的容貌时,依染自己却惊叫了一声:
“天,我的手……”
依染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手,我和胡为民也凑过去看。
只见一道柔白的光从曲如屏的手上,慢慢往依染的手上推进。依染那只被曲如屏握住的手,竟然在一点点的充盈起柔软的肌肉和嫩白的皮肤。
我抬头去看曲如屏,心想你既然有办法帮依染,为什么还要问刚才那句话?好像依染喂了药的身子不能恢复容貌一样。
曲如屏没有看我,她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依染正在恢复的手,胳膊,肩膀,半边脸……一直到她的整个身体。
这个过程有点长,我和胡为民开始是站着看,后来蹲着看。一直到夜里,我俩躺在地上,不知不觉间都打起了呼噜。
直到后半夜我被冻醒,睁开眼睛一看,曲如屏和依染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此时的依染,基本上已经恢复成一个正常的女子。她和曲如屏面对面站着,两个人都不说话,都微微地闭着眼睛。
曲如屏还是握着依染的手,她身上笼罩了一层清亮如银的月光,依染也被那层月光笼罩了身体。
我悄无声息的坐起身来,静静地看着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都很美,只是曲如屏气质如兰,美的高贵大方。依染娇弱无助,美的妩媚羞怯。
我看着依染,心里一会替她高兴,一会又替她难过。
高兴的是,总算没有让她失望,给了她一副正常人的身子。
难过的是,她被自己的师父和大师兄利用,如今又被他们抛弃,今后该何去何从?
扎罗阿说他是从杵里国来的,依染是他的小师妹,肯定也是杵里国人。不知道依染在杵里国还有没有什么亲人,或许可以去投靠亲人。
我不知道杵里国离我们大禹国到底有多远,如果让依染一个人回去让人不放心的话,可能我和胡为民还得送她一趟。
总之,不管怎么说,我和胡为民都不可能把依染留在身边。
吕府那个还魂成人的绣月就已经够让我们头疼了,再加一个依染,实在是应付不过来。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曲如屏已经帮依染彻底恢复了容貌。
依染伸着双手,上下打量着自己,满脸的激动和欣喜。
她再次双膝下跪,十分动容地感谢着曲如屏:
“小女子依染,叩谢曲娘娘的大恩大德。依染无以为报,若是曲娘娘不嫌弃,就留下依染做个丫鬟,让依染伺候在曲娘娘身边吧。”
好家伙,我还正发愁依染的去处,没想到她倒是给自己安排好了。
曲如屏拉着依染的双手将她扶起,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是人,身边也从来不需要人伺候。你既已恢复容貌,就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曲如屏话音刚落,依染却开始流泪:
“曲娘娘,依染也算不得人。依染被师父和大师兄迫害,本来已经是阴曹地府的游魂。要不是被二位宫师相救,迟早也是魂飞魄散的下场。如今恢复容貌,但是也没有去处。如果曲娘娘不愿意留依染在身边,依染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曲如屏一边替依染擦眼泪,一边低头看我:
“那就有劳南宫师替她安排一个去处吧。”
“我……”
我站起身,拍着屁股上的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实话,我也不想依染留在曲如屏身边。
曲如屏身后还有一个鬼婴儿,将来为了那个鬼婴儿,我和曲如屏还不一定能友好相处。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和曲如屏翻脸,把依染夹在中间也是件让她难受的事。
可是眼下,我也没有地方安顿依染。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子,成天跟在我和胡为民的身后吧?
曲如屏看我支吾着说不出话,又不忍心把依染推脱出去,自己也为难起来:
“南宫师,你只说让我帮她恢复容貌,可没说要把她留在我这里啊。”
我伸手想拉依染过来,可依染却躲开我的手,往曲如屏身后靠去。
我叹了口气:
“依染,要不我和胡大哥送你回家吧。你是从杵里国来的,那边应该还有你的亲人。”
依染低着头:
“依染从小就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没有家人。”
这时,胡为民翻了个身也醒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着我们三个。等他发现依染已经恢复容貌后,一骨碌就从地上跳了起来:
“我的天,依染终于是个人了。”
胡为民替依染高兴,脸上也是一片欣喜。
可是,等他发现我们三个都是愁眉苦脸的样子后,自己也疑惑起来:
“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说:
“依染虽然成人,但是无处可去,我们正在发愁把她安顿到哪里。”
胡为民看着依染,想都没想就说:
“这有什么发愁的,依染还魂成人,绣月也刚还魂成人,就让依染留在吕府陪绣月好了。”
我看着胡为民眼睛一亮,紧接着又赶紧摇头。
绣月的身份是吕小姐,如果让依染陪在绣月身边,到底让依染把绣月当吕小姐看待,还是当绣月看待?
绣月那边的情况本来就麻烦,万一依染一个不小心说了什么,再让吕府的人发现问题,岂不是更麻烦?
本来吕老爷就不希望别人知道绣月的事,我可不想亲自送一个知道内情的人过去。
“大哥,我们还是给依染另想一个去处吧。绣月已经是还魂成人的东西了,如果让吕老爷知道我们又送一个这样的人过去,有点不合适。”
胡为民追问我:
“怎么不合适?吕府家大业大,不可能养不起一个依染吧?”
我说:
“不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我们让绣月装作吕小姐在吕府待着,就已经是极其危险的事了。如今再送一个知道内情的依染过去,万一她俩任何一个人露出端倪,那可就同时害了她们两个。”
胡为民想不来我说的这个“害”,到底是怎么个害法,但是他也觉得我担心的有道理。
“也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要不这样吧,”
胡为民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一个主意:
“依染现在是人也是药,不如把她送到潘神医的府上,说不定她还能给潘神医帮忙做药。”
我看着胡为民,眼睛再次亮了一下。
这个主意是真的不错,潘神医向来对府中下人管的严厉,没有人敢打听他整天都在做什么。就算潘神医突然领回去一个美艳女子,估计下人们也不敢多看一眼。
“依染,你现在以身成药,如果被别人知道,恐怕你也不得安生。不如我们送你去潘神医的府上,他那里清净,也少有人打扰,应该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了。”
依染不知道潘神医是谁,但是听我这么说了,也就点头应允了:
“既然曲娘娘这里不方便留依染,那就麻烦二位宫师送我去潘神医那里吧。”
就在这时,侧门里突然风一样冲出来一个人,带着满身腐臭的味道就扑到我面前:
“好你个南宫师,竟然敢送女人给我家老爷?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爷虽然人老,但是身子骨还强壮的很呢。”
我屏着呼吸,用手扇着那股臭的让人窒息的味道。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小夫人冲了出来。
我连忙解释:
“小夫人误会,我只是给这位女子找个落脚的地方,并不是要把他送给潘神医。”
小夫人听都不听:
“怎么不是送?你明知道我不在家,我家老爷又是一个人。你把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到我的府上,到底是何居心?”
我没想到小夫人真的生气了,只见她一张粉 嫩的小脸气的通红,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的几乎要吃人一样。
我正要和小夫人再争辩几句,突然想起我答应潘神医,要把小夫人给他请回家去的事来。
说实话,当初我答应潘神医这事的时候,心里其实根本没底。我只是觉得潘神医不可能那么快帮我找到药,所以小夫人的事也不用太着急。
可是眼下,小夫人亲自跳了出来,还因为依染的事和我争吵,这可不是一个绝好的请她回家的机会吗?
“小夫人,如果依染姑娘无处可去的话,我们只能把她带在身边。小夫人要是不放心潘神医,还是回家守着他吧。也免得我们和依染姑娘出入神医府,倒惹得小夫人心中生疑。”
小夫人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依染,然后怒视着我:
“你们要带她走便走,为何还要出入我的府上?”
我故意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开始编排起这件事:
“没办法,潘神医答应为我找一味药,而这个药可能要用依染的原身来寻找踪迹。你也知道潘神医的性格,他从来不会在医药之事上马虎。万一他为了那味药而和依染姑娘多有接触,我也没办法阻挡他。”
小夫人越听我说越生气,收回指着依染的手,转而指向了我:
“南宫师,我不管我家老爷答应了你什么,总之我现在就会回府。但是我劝你不要领这个女子去我的府上,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我很纳闷,之前没发现小夫人是一个这么吃醋的性格,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样?
更莫名其妙的是,小夫人这么久不回家,她就不担心潘神医对别的女人动心思?怎么一听说依染要去她的府上,她却这么激动?
这也太没有道理了,这世上的女子又不止依染一个,小夫人为什么不防范别人,偏偏对依染这么顾忌?
我想不通,回头看胡为民,他也一脸拧巴。
我以为胡为民拧巴的问题,和我想不通的问题是一样的。可是当他张嘴问了小夫人一个问题时,我才知道我俩想的东西,根本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只见胡为民很认真地看着小夫人,用充满疑惑的声音问道:
“小夫人,你刚才说潘神医人老了,但是又说他身子骨还很强壮,这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