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染说的那种让身体四分五裂的疼,来的太突然了。我和胡为民虽然知道那只是感觉,不会真的伤身体,但还是抵抗不住。
能让大老爷们的胡为民喊出宁愿留在阴曹地府,也不要再出去的话,可以想象那种疼到底有多么让人恐怖。
依染紧紧地挽着挽和胡为民:
“二位公子,回阳路既已开始,就不能停下,否则就会跌入虚境,生死不能啊。”
我咬着牙没吭声,剧烈的疼痛让我不自觉的搂紧了依染的腰,胡为民也在另一边给依染的腰上加力。
胡为民念咒语的时候,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我们就从阳间穿到了阴曹地府。
可是等依染带我们回阳间的时间却特别长,我只感觉那些斧头都已经把我剁成肉酱了,我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胡为民只叫了刚才那一声后,就没有再开口了。可能是依染说会进入虚境让他害怕了,他也咬牙强忍着。
终于,我和胡为民的眼前出现了亮光。依染一句“到了”,我和胡为民像是获得了大赦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我和胡为民双双跌坐在地上,胡为民从怀里扯出吞天藤,颤抖着手把它挂在依染的脖子上。
还行,虽然胡为民疼的快要死了,但他还没忘记让吞天藤护着依染。
身上的痛感过于真实,我和胡为民在地上坐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我抬起头,眼前是一片明媚的阳光。我看了看四周,这里除了荒草,别的什么都没有。
胡为民撑着身子站起来,周围的荒草遮挡了他的视线:
“这是什么地方?”
胡为民说着就低头看我,我又抬头看站在旁边的依染,依染双手护着胸前的头发:
“我只能带你们穿出阴曹地府,但是不能选择在哪里落脚。”
胡为民想了想,自己翻译了一下:
“也就是说你能带我们回到阳间,但是在阳间的哪个地方你不能选择。哪怕我们一出来就淹死在水里,或者烧死在火上,都和你没关系?”
胡为民明显带着情绪的说了一大串,但是依染只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
“是。”
胡为民被气到了:
“你……”
“你”完以后,胡为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件事和依染没有关系,就算我们一出来就在断头台,铡刀已经压到脖子上了,那也不是依染的错。
已经是秋冬季节了,荒草虽然茂盛,但是已经干黄枯萎。胡为民拨开眼前的荒草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山桥,别坐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从这里出去。”
胡为民说着就来拉我,我身上的疼还没有完全褪去,只能咬着牙站起来。
荒草非常茂密,我和胡为民手里没有镰刀之类的东西,只能用手一点点的扒拉开荒草,一点一点往前走。
走了一会,我突然停下:
“大哥,我感觉咱俩走反了。”
胡为民甩着被荒草划拉的生疼的手问我:
“走反了?什么意思?”
我看着眼前的荒草说:
“这草越来越密,我们应该是往它的中心走了。如果想出去,应该反过来走。”
胡为民转身,一个字都没说,就开始掉头走。
我跟在他身后,胡为民在前面扒拉荒草,倒省了我很多力气。
可是这样走了没多远,胡为民也停下了:
“山桥,我们没有方向,怎么知道这边是出去的路?”
我抬头,头顶只有一片还算湛蓝的天空。没有任何标志物,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出来。
胡为民也抬头看天,然后又看着我:
“山桥,想要出去,我们得知道自己在这荒草地的中间还是外边,你看方向没用的。”
我“哦”了一声:
“也是。”
这时,缠在依染细腰上的吞天藤说:
“带你们……飞高……看在哪里。”
我头一次听进去了吞天藤关于飞高的建议,但是我把胡为民推了过去:
“大哥,你去飞。”
胡为民还没有飞过,脸上带着跃跃欲试的兴奋:
“好。”
但是让我们意外的是,依染却不愿意了:
“二位公子,依染没有衣服,飞起来只怕……不太好看。”
依染说着就低下了头,要不是她只是个魂魄,脸上毫无血色,我估计她这会应该脸色绯红才对。
不过说实话,依染真的飞起来,肯定不是不好看,而是我和胡为民不好意思看才对。
还好,我和胡为民出来后,吞天藤缠在我们身上的那层保护就没有了,我们一人脱了件衣服,准备给依染遮住身子。
可是依然只穿了一半,就捏着鼻子不肯再穿了:
“二位公子这衣服……是多久没洗了?”
我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
我知道我和胡为民的衣服很久没洗了。可是带点我们的味道,总比她春 光乍泄的好吧?
我苦口婆心的劝依染:
“依染,你就忍忍吧。这里连户人家都没有,我就是想偷,也没地方给你偷去啊。再说了,你现在是在阳间,你又离不开吞吞的阴气。它要是把你扔下自己飞了,你的三魂七魄就得散了。”
依染还是捏着鼻子不肯穿:
“不是依染嫌弃二位公子,实在是这衣服上的味道,冲的依染头晕。”
胡为民不相信:
“有这么难闻吗?”
胡为民说着,拿过衣服自己闻了闻:
“没有味道啊。”
依染轻轻白了胡为民一眼:
“公子是久住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依染便是待在阴曹地府,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清洁身子。所以二位公子这衣服,依染实在是上不了身。”
我的老天,阴曹地府里,那样大的艰难阻碍都闯过来了,没想到会在一件衣服上栽跟头,这不是阴沟里翻船吗?
依染不肯穿衣服,吞天藤又不能放下她不管。吞天藤照顾了依染,胡为民就不能飞高查看我们所处的地形,这……
这时,胡为民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纸,故意做出有点狠的样子对依染说:
“不穿衣服,要么被我兄弟二人看个彻底,要么我就拿符纸收了你,你自己选。”
胡为民的行为和他说的话,让他看上去像个不怀好意的恶棍一样,依染直接就被吓哭了:
“二位公子好没道理,依染才用自己的药身子护公子们出来,二位公子转眼间就要害依染了。”
我一巴掌拍开胡为民拿符纸的手:
“疯了你?吓唬她能解决问题吗?再说青颜还在她大师兄手里,你要是让她有个三长两短,青颜也别想活了。”
胡为民也没想到会把依染吓哭,一时间又手足无措起来:
“我就是想让她穿衣服……我没有别的意思。”
依染一看自己哭了,我和胡为民都很紧张,偷眼瞧着我和胡为民争吵,自己哭的更哽咽起来。
缠在依染细腰上的吞天藤看着我们三个乱哄哄的样子,突然就冒出来一句:
“女子,麻烦……难养也。”
吞天藤说话的时候,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睁开又闭上,似乎要打瞌睡了一样。
我一巴掌呼到它的小脑袋上:
“你不是能把自己扯的很长吗?干啥不把依染留在地上,把胡大哥拉到空中?”
吞天藤被我提醒,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可以这样,小绿豆一样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哎,对啊,我可以留身子……下来……举胳膊……送大哥飞。”
吞天藤说着,也不给胡为民一点准备的时间,伸出一条绿色的胳膊,就把胡为民举到了半空中。
随着胡为民一声“哟呼”,他整个人立马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我都要服气死了,荒草只不过一人多高,只要胡为民能比荒草高出去五六米,就能看清楚我们的位置,至于像放风筝一样,把他捅到云里去?
吞天藤好像为了展示自己到底能扯多长,还是把胡为民往高处送,我都快看不见他了。
我又一巴掌呼到吞天藤的小脑袋上:
“你也疯了吗?你把大哥送那么高,就不怕吓死他?”
吞天藤摇了摇被我拍疼的脑袋,气哼哼地撅着嘴,呼啦一下又把胡为民扯了回来。
可怜胡为民飞上去和落下来的速度太快,他已经双眼紧闭口吐白沫了,一根根头发竖的像是拿浆糊抹起来的一样,哪里还有时间去看周围的荒草?
我跪在地上,拍着胡为民的脸想弄醒他。
“啪啪 啪”,我扇胡为民的脸:
“大哥,你醒醒。”
胡为民没动静。
“啪啪 啪 啪啪 啪 啪”,我继续扇胡为民的脸:
“大哥,你醒醒啊。”
胡为民还是没动静。
“啪啪 啪 啪啪 啪 啪啪 啪 啪啪 啪 啪啪 啪 啪啪 啪……”,我扇胡为民的脸,扇的我自己都手疼:
“大哥,你到底能不能醒过来?”
胡为民仍然没动静。
我不能拿自己的手扇了,太疼。
我左右看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干脆就脱了自己的鞋子准备扇。
然而,就在我鼓起全身的力气,把鞋底子对着胡为民的脸高高举起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山桥,救人不是应该掐人中吗?那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为什么不那样救我,要打我?”
我还没说话,旁边的吞天藤开始嘿嘿了:
“他嫌你飞高……没看出……怎么出去。”
我抡起鞋底子就朝吞天藤过去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大哥放了那么高的风筝,他能什么都看不见吗?”
一说到放风筝,胡为民也半撑着身子起来了,哆哆嗦嗦地指着吞天藤说:
“亏我一直那么护你,你知不知道,你把我放那么高,我差点被一只找食的秃鹫抓了去。”
胡为民说着就翻过背部给我看,我当时就吓了一跳。
胡为民的背上,衣服被撕成了几根布条,几道不太明显的抓痕泛着一丝血气。
看来胡为民确实被什么东西抓过,就算不是凶狠的秃鹫,也是一种很厉害的大 鸟。
吞天藤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玩闹,差点害了胡为民,立马不高兴起来,怒着脸说:
“捉那秃鹫下来……撕了它。”
吞天藤说干就干,立刻把胳膊拉长,往空中飞着要去捉鸟。
我都要气炸了,一把拉住它的胳膊:
“能不能有点正事?有这功夫瞎闹,还不如把大哥再送上去看看地形。”
吞天藤气不过,又不敢反抗我,嘴里嘟嘟囔囔着收回了胳膊。
我叹了口气,冷静了一下,然后弯腰去扶胡为民起来:
“大哥,这次让吞吞带你飞个五六米就够了,你仔细看看周围的情况就下来。”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胡为民屁股粘在地上一样,动都不动:
“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去。我宁愿死在这荒草堆里,也绝不会让吞吞带我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