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政?竟然是那个鬼婴儿出来了?
只见那只抓向巴颜突的小手,皮肉焦黑,骨节分明,指甲细长又锋利,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巴颜突正双手捏诀布敕杀阵,眼看着那只手照着自己的面门过来,他腾不出手去挡,只能麻溜的往地上平躺下去。
那只手扑过巴颜突的身体,狠狠地抓在他身后的青石地面上,瞬间就把青石地面砸碎了一大片。
几片激飞起来的青石碎片打到巴颜突的身上,疼的他发出几声接连不断的“啊啊”声。
那只手砸到青石地面也不觉得疼,往上一抬,再落下来时又对着巴颜突而去。
这次的巴颜突已经有了准备,只见他双手猛的往下一压,一大片金光就笼罩在那只手上。
本来那只手就是躲着一道道敕杀阵的金光来偷袭巴颜突的,如今一大片密集的金光全部盖下来,那只手只能拼命往回缩。
可是巴颜突怎么可能放他走,他再次双手猛压,金光就把那只手硬生生按到了地上。
紧接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曲如屏和小夫人同时喊到:
“禹政!”
两个女人的喊声里都充满了担心和惊慌,小夫人还被绳子捆着,她挣脱不开,便就地滚着身子朝金光撞过去。
结果那金光已经密实的形成一个罩子,她又被反弹回来。
婴儿的啼哭声越发尖利,我心里隐隐高兴,看来这鬼婴儿今天难逃一死了。
就在这时,一件绿色的长裙突然从半空中飘落下来,一片柔和的像白玉一样的光从绿裙中洒落。
巴颜突只抬头看了一眼那白玉一样的光,立刻就神色大变:
“月光?怎么大白天会有月光出来?”
这件绿裙不用说都是曲如屏的,曲如屏是皎鬼,是死在月下后又吸收了月光的皎鬼,所以她能随意使用月光也不稀奇。
我不知道巴颜突吃惊什么,难道这白天出来的月光,还能破了他的敕杀阵不成?
头顶,那件绿裙停在金光罩子上,发出一阵阵“嘤嘤”声,一片又一片柔和的月光不停地洒落下来,和敕杀阵的金光慢慢相融在一起。
很快,金光就不再发亮,而月光还是晶白如玉的样子。
巴颜突的头上已经出汗了,他十个捏诀的手指全都泛白,看得出他已经在拼尽全力了。
可是曲如屏这边却一直没有现身,只有那件绿裙和月光出来。
终于,巴颜突的敕杀阵上,所有的金光都消散掉了,那只被金光按在地上的手抖了抖,转而朝小夫人抓去。
只见那只手轻轻的拖动着小夫人,一直把她拖到正殿旁边的一个小侧门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我以为巴颜突在敕杀阵上吃了亏,就没有别的办法对付曲如屏了,没想到他竟然追着小夫人跟了过去。
怎么回事?难道他还有更厉害的杀招?
就在巴颜突迈着小短腿跑到一半路的时候,曲如屏终于从小侧门里出来了。
她抬起一只胳膊,在空中轻轻一挥,那件绿裙就朝她飘过来。曲如屏伸展双手在原地转了个圈,那件绿裙就被她穿在身上了。
说实话,曲如屏刚才穿衣服那个动作极其美丽,再加上她本身就漂亮的不像话,真的就像一个仙女在更衣一样。
可惜了,巴颜突那么小一点,他完全欣赏不到这高处的风景。
曲如屏穿回绿裙,然后看着巴颜突,脸上带着一副高不可攀又很蔑视对方的神情:
“我说过,只要你们不为难我的孩子,我就不会与你们为敌。刚才的那片月光算是给你一个警告,如果你还不识趣,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巴颜突看了眼曲如屏身后的小侧门:
“刚才那只手,就是你孩子的?”
曲如屏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巴颜突说:
“那就是了,刚才明明是他先出手伤我来的,你怎么能说是我在为难他?”
曲如屏微微皱眉:
“是你先抓了他的小娘,他是为了救他小娘才出的手。”
巴颜突已经在我这里听说了鬼婴儿有两个娘的事,他没有多问,只是再次强调说:
“刚才那位夫人,我绝对没有要她命的意思。可是你的孩子手上带着尸毒,还朝我的面门抓来,他分明就是想让我死。”
鬼婴儿手上的尸毒,我也看到了。那尸毒透骨渗肉,是从鬼婴儿身体里发出来的,我估计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尸毒浸透了。
曲如屏当然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孩子是怎么回事,但她还是竭力地维护它:
“巴大人,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儿只是孝心太重,又救母心切。难道你能看着别人欺负你的娘亲,自己却无动于衷吗?”
这句话,曲如屏只是简单的颠倒了一下鬼婴儿和巴颜突的位置。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巴颜突换位思考一下。
可是巴颜突却怒了,而且是暴怒。
只见他转眼间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双拳紧握,面红耳赤,眼睛睁的几乎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
“什么娘亲母子,什么孝心太重。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东西,那都是骗人的。”
曲如屏没想到,巴颜突毫无征兆就疯癫起来,自己愣了一下后就来问我:
“他怎么了?”
我隐隐能猜到巴颜突为什么这样,但我还是觉得先问问他比较好。
我皱着眉头,努力的组织者语言,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巴大人,是不是家母已经……不在人世了?”
暴怒中的巴颜突粗声问我:
“什么是家母?”
我说:
“就是你……娘。”
巴颜突本来就怒不可遏,这会更是暴跳如雷起来:
“狗屁,都是骗人的。这个世上根本没有娘,你们所有人都没有娘。”
曲如屏看着原地发疯的巴颜突,朝我走近几步,低声问我:
“南宫师,会不会他娘觉得他天生残疾,不要他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巴颜突:
“没有人不要他,巴大人是真的没娘。”
曲如屏疑惑又不解地看着我:
“南宫师,你在说什么胡话?哪有人是没有娘的?”
我说:
“巴大人和我们不一样,他不是爹生娘养出来的人。他是女娲娘娘用泥巴捏出来的……玩偶。”
我说完最后两个字就后悔了,这东西想要让任何一个人听明白,都得从头到尾的去说,太麻烦了。
果然,曲如屏没听懂,开始追问我到底什么意思。
我叹了口气,正要打起精神给她细说时,巴颜突却撒腿往小侧门里跑去。
小侧门里,小夫人和鬼婴儿还在里面。曲如屏反应极快,立刻就甩出一只衣袖去追巴颜突。
眼看曲如屏的衣袖快要追到巴颜突了,他却奋力往前一扑,直接滚进了小侧门里。
曲如屏身形一动,已经凌空飘了过去,我连忙大踏步的跟上。
曲如屏的身形一飘就消失在小侧门里,等我慢了那么两步跟上去时,门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曲如屏,小夫人,巴颜突,还有那个鬼婴儿都不在小侧门里。
我伸手从怀里揪出吞天藤,一手攥头,一手攥脚,把它横拉在我胸前。
吞天藤想说话,但是嘴被我捏住了,只能呜呜着。
我微微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进小侧门里。
小侧门很窄,前面有一截黑咕隆咚的回廊,等绕过回廊才是一间屋子。
屋子一连过去三间,我进去的这间应该是卧房,里面有一张席地而铺的软床,上面锦缎被,玉粟枕,屋顶上挂着一片莹润的月光。
这里没人,我开始往中间那间屋子走去。
这里应该是炊房,东西很简单,只有一副碗筷,应该是小夫人自己用的。
炊房里也没人,我退出来,走到最后一间屋子,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首先蹲在门口的,是一个用木头削出来的木马,非常精致,马背上还有一副小小的马鞍。
再往前看去,一些用各种颜色缝制的布娃娃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就在我以为这是鬼婴儿平日里戏耍玩闹的地方时,我看见了另一个东西。
那是半具尸骸,下半身已经被啃的只剩骨头了,上半身还穿戴的很整齐。
尸骸的脚下没有一滴血,不知道是啃食他的人把血吸完了,还是尸骸早就死了,所以没有血流出来。
我看着眼前的尸骸,心里再一次对曲如屏失望起来。
小夫人不可能啃食尸骸,曲如屏也不是吃尸骸的东西,所以这肯定是鬼婴儿吃的。
曲如屏,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么恶,不但一点不管束,还任由它胡作非为。
现在的鬼婴儿不过是个孩子,如果继续让它用这种方式长大,将来怎么可能不是祸害?
还有小夫人,鬼婴儿说到底也不算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地陪着它作恶?
我站在门口,思绪乱飞的同时也很难过。
看来曲如屏的结果,要么死在巴颜突的手上,要么死在我的手上。
鬼婴儿更不用说了,不管死在谁的手里,它都必须死。
要让她们死,首先得先找到她们,可是眼前的三间屋子里却没有人。
可是我看来看去,这里除了这三间屋子和门口的走廊,也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我问被我在手里扯成一根棍的吞天藤:
“吞吞,能不能帮我找到刚才进来的几个人?”
吞天藤嘴里呜呜着,我才发现我捏着它的嘴。
我松开手,吞天藤像个人一样干咳了几声,然后干脆利落地说:
“找不到人。”
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本来我就是随口问问,也没指望它真能帮我找到人。
可是吞天藤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看到了希望:
“我找不到人,但是我能找……那根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