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月翻了个白眼:
“胡大哥,绣月说的嗓子都干了,你也不问问我辛苦,还催我?”
胡为民说:
“你先说,回头我请你去全京城最好的馆子吃一顿。”
绣月哼笑一声:
“胡大哥这不是许空愿吗?明知道绣月是个不吃不喝的生魂,却说什么好吃一顿的虚话。”
胡为民急着听故事,却哄不了绣月高兴,只能回头,求助似地看着我。
看我有什么用?我哪有心思哄绣月,我比胡为民还着急知道怖婴后面怎么样了。
“绣月,李织锦不能轮回,也不至于成为万鬼之王吧?她是不是后面做什么恶事了?”
与其求着对方说,还不如激着对方说。
果然,我假设了一种可能,绣月立马就上钩了:
“哪里是李织锦做了恶事,分明是她几个吸血嚼肉的家人害了她。”
我故作吃惊:
“难道她后来成为万鬼之王,也和她的家人有关?”
绣月叹了口气:
“有关,但是和另一个人更有关。”
胡为民比我更快的问了句:
“那个人是谁?”
绣月回头看了眼还在“呱嗒呱嗒”织布的怖婴,说:
“是那个和她从小就青梅竹马的情郎。”
李织锦被一把大火烧死在织布机上,她的执念也留在了织布机上。后来李织锦醒悟,想轮回后重新做人,却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失去了轮回的资格,只能生生世世做鬼。
但是李织锦不甘心,于是就托梦给她的情郎,希望他能请高僧做法,把她的执念从织布机上解开。
李织锦给情郎托了三四次梦,每次情郎都在梦中答应的好好的,醒来却不往心里去。
李织锦知道,情郎肯定觉得梦就是梦,没有把它当回事,于是就与情郎在梦中约定,只要她把自己织花鸟如活物般的织布手艺在梦中传给情郎的娘子,情郎就需请高僧,为她做一场解开执念的法事。
情郎在梦中答应了,李织锦也把自己巧夺天工的手艺,在梦中教给了情郎的娘子。
很快,情郎的娘子就织出活灵活现的花鸟布,也做起了布庄的生意,成了有钱人家。
然后,情郎就去请了高僧来。
可是,情郎请高僧来,并不是做法给李织锦解开执念的,而是要让她魂魄永消,再不到他的梦中来。
就这样,已经不能轮回的李织锦,又被高僧做法迫害,不但不能托梦到阳间去,还差点连做鬼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李织锦被关进了枉死城,和那里面千千万万个鬼一样,永无出头之日。
可是李织锦心里恨啊,为什么情郎要这样对她?为什么答应的好好的事,最后却要反悔。为什么,自己已经失信了,还要反过来迫害她?
李织锦绝望了,也怒了。她发誓总有一天她要回到阳间,她要亲口问问她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情郎,她要一桩桩,一件件的问清楚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不可能轮回,又想回到阳间,李织锦只能另想他法。
很快,李织锦就打听到,只要在阴曹地府吃够一万只鬼,就会有呼风唤雨的本事。吃的鬼越多,本事越大,最后还可以幻化人形,成为随意出入阴阳两界的万鬼之王怖婴。
不过,这个过程太难了,阴曹地府自古以来,还没有哪只鬼能把自己炼到那种地步。
可是李织锦第一次听到怖婴这个名字,就觉得是她自己,她坚信自己会成为那个万鬼之王的怖婴。
但是,虽然食万鬼后可以呼风唤雨,幻化人形,不过一旦失败,那可是要堕入比阴曹地府更可怕的无间地狱的。
不过李织锦不在乎,她现在想回阳间的执念,比她织布的执念还重。
从那以后,李织锦就失去了理智。凡是碰到她的鬼,或者她碰到的鬼,李织锦都是披头散发的冲上去,和对方死斗一番,打死对方,再吃掉对方。
还好枉死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鬼,很快,李织锦就感觉自己有了变化。
她的力气大了,心也狠了。原来要豁出命才能打死一只小鬼,现在很轻松就能撂倒一大片鬼。
可是,这离李织锦要的是随意变化的本事,能出入阴阳两界的自由还差的太远,李织锦还得吃更多的鬼。
可是李织锦心急,她怕阳间的那几个人等不到她回去就死了,于是就想到了一个更快炼成的方法。
鬼炼人形,最好的办法就是吃人,而且要吃那种命格主贵的人。
李织锦是女人,她也必须吃女人。而天下命格最贵的女人,那肯定是皇宫里的那些贵妃娘娘们。
于是李织锦拖着半成的鬼身偷偷去了皇宫,她在那里兴风作浪,吓死了好几个妃子,也吃了好几个妃子。
很快,李织锦就发现自己能变幻出一只人的手,后来就是人的脚。再后来,她的两条腿也慢慢有了形状。
李织锦大喜,同时贪心更大。她不想浪费时间去吃那些妃子,而是把目标盯在了贵妃娘娘蒋怜儿的身上。
此女命主凤,是生生世世的贵人命格。只要吃了她,李织锦就可以一夜之间幻化出真正的人形。
后面的事就是,李织锦在最后一刻遇到了我爹。俩人恶斗一场后,我爹咬掉了李织锦的一块指骨,使她鬼骨不全功亏一篑。而李织锦重伤了我爹,让他老人家命丧黄泉。
再后来,我带着李织锦的那块指骨找她报仇,李织锦让青颜接近我,想拿回自己的指骨。
绣月说完了,也说累了。头一次见她不是飘忽在半空中,而是坐在地上休息。
胡为民听的感慨万千:
“没想到让人恨的牙痒的万鬼之王,也有这么悲惨的身世。”
绣月说:
“这就好比收麦磨面,中间不得有个辛苦劳动的过程。人也一样,谁也不是天生就是做怖婴的恶种。若不是经历了一番遭遇,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胡为民连连点头附和绣月:
“说的对,你就比如说我吧,我家以前也是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谁能想到我却做起了和鬼打交道的营生。”
胡为民自己附和完了绣月,还觉得不过瘾,又扭头对我说:
“你说是吧?山桥。”
我没理胡为民,而是眼睛盯着绣月:
“说了半天,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绣月和胡为民同时一怔:
“什么问题?”
我指着李织锦胸口出挂的那方锦帕:
“为什么这方锦帕,你有,青颜有,李织锦也有?”
绣月从怀里掏出锦帕,正要说话,李织锦的织布机突然就不“呱哒”了。
这个声音一停,我和胡为民还有绣月都扭头去看李织锦。
只见李织锦从凳子上站起来,笑脸盈盈到:
“锦帕的事,还是我来说吧。”
这是李织锦第一次开口说话,和她温婉可人的外表不同的是,李织锦的声音是出奇的嘶哑干裂,分明就是恶鬼的声音。
我和胡为民都吓了一跳,只有绣月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李织锦起身,放下手中的布梭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后才看着我:
“小子,我的那块指骨,就是在你的身上?”
已经知道了李织锦的过去,所以她虽然声音如恶鬼,但是我并不惧怕她。
我从脖子上拿出那块指骨对李织锦说:
“在我身上。”
李织锦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块指骨:
“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我一下子为难了,李织锦要指骨幻化人形,是为了去找那几个人兴师问罪,我给还是不给?
给,李织锦就真的要无敌于天下了。那我还怎么杀她,给我爹娘报仇?
不给,李织锦自己的遭遇又实在让人同情。
我自己就是为了给我爹娘报仇而来的,我太理解那种心情了。
我拿着指骨犹豫起来,胡为民却还惦记锦帕的事:
“要不你先说说锦帕的事,回头我劝劝我兄弟,让他把指骨给你。”
胡为民大包大揽,但是李织锦却不买他的账:
“指骨又不在你手里,你凭什么做他的主?”
李织锦说完又回头问我:
“可以把指骨还我吗?”
我想了想,缓慢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杀父之仇,我不能不报。锦帕的事你爱说不说,但是指骨我不会给你。”
李织锦粗着嗓子干笑起来,声音比锯木头还难听:
“你爹吃我一口阴气,又被我噬骨抽筋,如今他的魂魄还被困在阴曹地府不得去轮回。小子,只要你把指骨给我,我便收回我那口阴气,再还你爹筋骨,也好让他免受冥间阴苦去轮回,怎样?”
我愣住了,我万万没想到我爹都死了一年多了,竟然还被困在阴曹地府中。
我拿着指骨的手开始发抖。
这指骨,我到底要不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