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绣月就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
我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绣月?你怎么在这?”
绣月从我身边飘忽到缝隙处,然后伸手就来拉我:
“冥狐在胡大哥身上,他有危险,我感觉到了。”
绣月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把我从那个巴掌宽的地方拽过去了。
我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条缝隙,又看看我自己:
“我怎么……就这么过来了?”
绣月说:
“那就是个障眼法,其实它可以并排过一百个人都没问题。”
我看着自己抠的满指甲盖都是土的双手:
“怎么可能?障眼法都是幻像,可是你看看我的手,这土可是实实在在的。”
绣月瞟了一眼我的手:
“你确实抠到土了,因为障眼法只是让你看不见真正的路,让你在墙上抠土而已。”
我震惊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障眼法还可以这样子。
绣月把我从障眼法里拽出来,眼前还是一条黑到底的小路。
刚才那条路虽然窄,但是很高。可是现在这条小路,它不但窄,它还矮,我必须完全蹲下去,然后像鸭子一样走才行。
我以为这里也是障眼法,结果绣月说不是。
“不是?那刚才那个人和胡大哥怎么过去的?”
绣月说:
“那个人是专门给蒋莽领死人进来炼鬼兵的,他有秘术,可以瞬间让人身软骨酥。”
我不明白:
“可是刚才胡大哥又没死,再说我们是两个人一起下来的,他为什么只抓胡大哥不抓我?”
绣月叹了口气:
“胡大哥身上有冥狐,那东西阴气太重,让那个人误以为胡大哥是死人。”
我蹲下走路很不方便,而且走的很慢。绣月等不及了,一伸手就把我拎了起来:
“南大哥,这条路很远,还是让绣月带你飘过去吧。”
绣月说完,也不问我同不同意,我只听得耳边有风声掠过,人已经被绣月拽成一条直线飞出去了。
谁还敢说绣月是弱女子?就着单手拎男人的本事,反正我是做不到。
绣月说这条路很远,还真是没骗我。我感觉被绣月拽飞了好久,也不见她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中间,我问绣月是不是没去渡莱山。可是一张嘴,风就灌了进来。好不容易挣扎着问了一句,绣月还不理我。
就这么被绣月拽飞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听见绣月说了声:
“南大哥,到地方了。”
绣月把我放在地上,我刚一睁眼,又猛的闭上。
一路上过来都是一片黑,可是眼前却亮的如同白昼。
我缓了缓,慢慢睁大了眼睛……然后我的嘴巴也张大了。
只见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坑,从坑底到我站的位置,再到头顶的最高处,足足有五十丈高。
坑底里,是一排排站的整整齐齐的“人”。
头顶上,是一颗硕 大无比的夜明珠。
一般的夜明珠都是没有温度的荧光,可是这颗夜明珠却发出炙人的热光,像是一个太阳挂在那里。
坑底的那些“人”被炙人的光烤着,身上的油和汗一起流出,在每个人的脚底聚成一片,连空气中都是一股清水熬猪油的味道。
那味道说不上是香的,但是绝对不难闻。
如果不看眼前的一幕,我还是能接受这种味道的。
可是如今,我眼睁睁看着坑底的那些人 流汗又流油,再加上鼻子里充斥着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忍不住就呕吐起来。
我想象中的场景,可以是死人成堆,尸臭漫天。可以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巨大的炼油场……我真的有点绷不住了。
我问绣月,这里不是在炼鬼兵吗?怎么要烤这些人的油出来?
绣月说:
“要炼鬼兵,必须先去掉这些僵死之人的肉体,在这个过程中,僵死之人虽然还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却不能自救。他们会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每一份痛苦,然后这些痛苦会转化为他们的恶念。到最后,只留一副枯骨和一缕恶魂,鬼兵就算炼成了。”
我从左到右的看了一下,我眼前的坑底,差不多有一千多人。
绣月指着那些一动不动,但表情都很痛苦的僵死之人说:
“南大哥,这样的地方,这地下有上百个。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最小的一个,最大的里面可以同时容 纳上万人。”
我梗着脖子吞了口唾沫:
“他们最后都会成为蒋莽的鬼兵?”
绣月摇摇头:
“他们只是在炼制的过程中,要成为鬼兵还得进行挑选,不合格的会被杀死,变成鬼食被怖婴吃掉。”
“怖婴?”
我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不是蒋莽的豢鬼局吗?怎么怖婴也在这?难道他们是串通一气的?”
绣月说摇头:
“不是,怖婴以鬼为食,蒋莽以鬼为兵。怖婴在这里每吃一个鬼兵,蒋莽就损失一个鬼兵,他们可以说是仇人。”
我看着眼前即将成为鬼兵的僵死之人:
“可是这里有这么多鬼兵,怖婴就算吃几个,蒋莽也看不出来把?”
绣月摇摇头:
“南大哥,鬼兵是很难炼成的,可能几百上千个死人里,也未必能炼出一个鬼兵。”
我再次被震惊到了:
“照你这么说,蒋莽更应该知道怖婴的存在了。不然他辛辛苦苦炼的鬼兵消失了,他难道不怀疑?”
绣月说:
“蒋莽只知道这里有恶鬼在偷吃他的鬼兵,但是他不知道那个恶鬼就是怖婴。不过,也是因为怖婴,蒋莽才迟迟不能完成他养出鬼兵大军的想法。”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所以我们还要感谢怖婴?要不是它,蒋莽说不定早就起鬼兵造反了?”
绣月也哭笑不得:
“确实是这么回事,不过倒用不着谢怖婴,毕竟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怖婴用自己的恶,钳制了蒋莽的恶,反倒是无意中做了件好事。
头顶的夜明珠实在是太热了,绣月还好,我已经被烤的浑身是汗。估计再烤一会,我也要冒油了。
“绣月,我们赶紧去找胡大哥吧。我怕再晚一会,胡大哥就变成鬼兵了。”
绣月起身飘到坑底,在所有僵死之人的头顶飘了一圈后说:
“去下一个死人坑,这个里面没有胡大哥。”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绣月,你别告诉我,胡大哥已经和这些僵死之人一样,开始被烤油了?”
绣月一边张望着下一个死人坑的位置,一边说:
“胡大哥被那个人领下来,就是要当鬼兵炼的。他不在这些人中间,难道还能像怖婴一样,躲在哪里等着吃鬼兵?”
突然,绣月指着她左手的位置说:
“从这边开始吧,这里大部分都是刚来的新僵死之人,胡大哥应该就在里面。”
绣月说着就往前飘忽,我紧紧地跟在后面。
坑底离我现在站的地方,大概有十几丈高。旁边是墙,墙上也全都是指甲抠出来的一道道痕迹。
我问绣月,是不是有僵死之人想从这里逃出去过?
绣月摇头:
“不是,这是当年的一批术士和法师,还有一些密宗奇人被困在这里后,他们用指甲抠出来的。”
术士?法师?还有密宗奇人?
这不是张篓子说的,救公主起死回生的那些人吗?
不是说那些人都被皇上处死了吗?怎么又被困在地下了?
不过,绣月既然能知道这些人,那她也应该知道羽洛公主的事。
结果我才张嘴一问,绣月就轻描淡写地说:
“当然认识,羽洛公主在阴曹地府的时候,也是怎么都不肯喝孟婆汤。因为她只有一世的公主命,如果再轮回的话,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了。”
我还想问羽洛公主最后有没有喝孟婆汤,她轮回后去了哪里,结果绣月指着一个死人坑说:
“南大哥,这个坑里只有几百人,你去这里找胡大哥,我去下一个坑里找。”
绣月说着就来拉我的胳膊,我看着死人坑地那层明晃晃的像河水流淌的人油,本能地拒绝了:
“我不去,要去咱俩一起去,你不能把我一个人放下去。”
绣月的手停在我眼前:
“南大哥,这样的死人坑太多了,我们分头找快一点。”
不知道这个死人坑是不是烤的时间比较久,除了一阵阵清水熬猪油的味道外,我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
这个味道是真的不好闻,有点发酸,像是一口烧干的锅里到了一勺柿子醋一样,又刺鼻又呛人。
我捂着鼻子还想拒绝,可是绣月却不由分说地拎起我,直接给我放到了死人坑里。
绣月飘忽而去,我伸手想拉她,结果脚下一滑,一个前爬,就摔倒在人油池子里。
可怜我摔倒时,还张着嘴想叫绣月,结果一大口人油混着地下的泥土,用一种黏糊糊,油腻腻的口感直接灌进我的嘴里。
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胡为民,等我找到你,我让你把这玩意儿给我喝到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