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道长正在肉身还魂,虽然不知道他进行到哪一步了,不过他没出来,应该是还没结束。
我不敢想,要是玄清道长还魂一半被打断,那会出来个什么东西?
救不了胡为民,我也得一命呜呼,完了再把玄清道长搭进去……这和满门抄斩有什么区别?
纸人趴在地上,还在拼命蹬腿想挣脱红绳。
玄清道长的棺材也在不停的晃动。
我双手捏诀,还在奋力念福寿咒,妄想把胡为民先救回来。
这时,只听“刺啦”一声,纸人竟然蹬掉了一只纸脚,只剩一只脚还被绑在棺材上。
纸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脚,似乎找到了脱困的办法。
纸人一脸狞笑的看着我,开始疯狂蹬腿,想断掉自己的另一只脚。
绣月急了:
“南大哥,这纸人再不杀,它就要来杀你了。”
我也知道纸人一旦过来,肯定来者不善。但是它的生死和胡为民息息相关,我怎么能对它下手?
纸人很快就蹬断了另一只脚,它僵硬地扭动着身子朝我爬过来。
绣月看着纸人笨拙的样子,有点放心下来:
“它这样,应该伤不了人吧?”
纸人似乎听懂了绣月的话,突然就一扭头看着绣月,脸上的狞笑也变成了发狠的表情。
绣月吓了一跳,连忙拿出怀里的冥狐。
可是,还没等绣月念出她嘴里那串古怪的话,纸人突然就平地飞扑起来,然后一把掐住了绣月的脖子。
我一惊,这东西从头到尾一直死盯着我,我还以为它会来找我,没想到它竟然去攻击绣月了。
纸人活着,就等于胡为民还没死。
我的双手还捏着诀,如果我撒手去救绣月,胡为民胸口的天宫八寿符就彻底废了,胡为民也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绣月突然扔掉手里的冥狐,然后双手一翻一抖,一股青烟就从身上冒了出来。
是地魂锁,绣月要用地魂锁自救了。
可是,地魂锁并没有认出纸人是什么东西,只在绣月身边绕了一圈,又隐回到她的身体里。
纸人一双淡蓝色的纸手已经嵌到了绣月的肉里,绣月扣不开纸人的手,惨白的小脸已经憋的通红。
绣月极度痛苦地看着我,眼睛里一层泪水:
“南……大哥,救……我……”
救绣月,我就不能捏诀。
虽然捏诀也不见得胡为民能活,但是不能捏诀,胡为民必死无疑。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胡为民,和被纸人快要掐死的绣月,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难题啊?我只想救胡为民回来,为什么要生出这样让我无法选择的变故?
就在这紧要关头,玄清道长突然从棺材里伸出半个脑袋,正目光冷冷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一惊。
上次玄清道长从棺材里出来,也是用这种目光看人。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时的玄清道长已经死了,那个看人的东西,其实是尸狗。
没想到这次,玄清道长还是这样。难道他被纸人打断了肉身还魂,还没有活过来?
我知道,即便是尸狗状态下的“玄清道长”,他也是不会害人的。而且此刻我和绣月都急需帮助,于是就朝着玄清道长大喊:
“伯公,快过来救人啊,绣月要被这个纸人掐死了。”
还好,玄清道长只是目光冷,但是心还是热的。
只见他很轻松地从棺材里翻身出来……然后朝我直直地走了过来。
绣月和我的距离大概有七八步远,我双手捏诀指着绣月的方向,急道:
“我没事,伯公,先救绣月。”
玄清道长看了看纸人,问我:
“救谁?”
绣月的双眼已经开始失神,我急的大喊起来:
“绣月,救绣月啊。”
玄清道长一脸茫然地指着纸人:
“这个纸人叫绣月?这不是你大哥的替死纸人吗?”
我急的脸都暴红起来,玄清道长怎么回事?为什么视绣月而不见?
我又急又懵,不知道玄清道长这是怎么了。后面翻来覆去给他重复地说救绣月,他都是一脸听不懂的样子。
绣月的胳膊都已经无力的垂了下去,我急的嘴角的白沫子都出来了。
就在这时,玄清道长狐疑地拎起了纸人:
“你是说这个纸人的手里,还掐着一个叫绣月的人?”
我愣了:
“伯公,你看不见绣月吗?”
玄清道长看着躺在地上的胡为民,不确信,但是又搞不明白:
“除了你我和他,这里还有别人?”
我捏诀的双手不敢撒开,只能两只手同时指向绣月:
“伯公,绣月啊,你忘了你把地魂锁都送给她了?”
玄清道长皱着眉头想着:
“是个女子的名字吧?有点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
怎么回事?难道玄清道长忘了绣月了?也忘了他在阴曹地府见过绣月了?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玄清道长是尸狗,还是真的活过来了。
但是这都不重要,他拎走了纸人,绣月已经开始喘气了。
玄清道长看纸人一脸凶相,好像觉得它很不顺眼。低头在地上看了看,捡起我之前给纸人画五官的毛笔,“蹭蹭蹭”就给纸人涂了个全脸黑。
涂完之后,玄清道长突然开始打量起了纸人。
玄清道长把淡蓝色的纸人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后,才问我:
“大侄子,你这扎纸人用的纸……是哪来的?”
我一直紧张地看着纸人,生怕它突然又回身去掐玄清道长的脖子。
但是看玄清道长摆弄纸人,就像在摆弄一个真的纸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至于玄清道长问什么纸扎的纸人,我倒没觉得是件多么严重的事,就随口说道:
“是你内室里抄写经文的纸。”
玄清道长的脸色变了,但我还没注意到,反而问他:
“这种纸应该很贵重吧?我看伯公把它放在床头的小匣子里,还用上等的丝绸包裹着。”
玄清道长咬牙切齿:
“那几张纸……你都用完了?”
我点点头,满脸自豪:
“差点就不够用,好在我仔细了些,还给胡为民糊了双鞋出来。”
终于,玄清道长发出了尖利又凄惨的大爆音:
“我一辈子就收集了那么几张蓝靛纸,你……你竟然用它扎纸人?还糊纸鞋?”
我这才后之后觉到玄清道长的情绪不对,看他暴怒到几乎要打人的样子,我连忙闪身到一边:
“地下没有纸,出去买又来不及,我是没办法才用这个的。”
玄清道长已经不想和我说话了,一脸愤恨地拎着纸人就要走。
我在玄清道长身后喊:
“伯公拿它做什么去?”
玄清道长头也不回:
“拆了它。”
我急了:
“拆了它,它不就死了吗?它死了,胡为民怎么办?”
玄清道长气的都不想理我,但是又没办法:
“我都说续阳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偏不信。现在这纸人通了你大哥的七窍血,它也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现在不拆它,难道留着它和你拼命?”
既然玄清道长要拆纸人,就说明他有办法救胡为民。可是我这会已经急蒙了心,根本没反应过来,只对着玄清道长喊:
“可是纸人应该在我大哥死后替他去死,你现在让纸人先死,那我大哥怎么办?”
玄清道长指着那口巨大的棺材:
“尸狗还在里面,你和你大哥一起进去,继续给他念福寿咒,他能活过来的。”
玄清道长已经要踏上回去内室的木台阶了,我几个大飞步冲到他面前:
“慢着,你不能走,我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伯公还是尸狗。”
玄清道长明显一愣:
“我只是借尸狗的灵气养病而已,我怎么能是尸狗?”
我冷着脸:
“你早就死了,要不是尸狗去阴曹地府找回你的魂魄,你这会早都烂成一堆腐肉了。”
玄清道长的眉毛都要拧成麻花了:
“大侄子,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阴曹地府?什么尸狗找我的魂魄?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就成一堆腐肉了?”
我看着玄清道长真诚又疑惑的脸,自己也疑惑了。
玄清道长刚才看不见绣月,现在又想不起这些事,难道他是……失忆了?
不过我并没有放松下来:
“那你也不能走,等我看看棺材里有没有尸狗再说。”
我面对着玄清道长,往前跨出一步。玄清道长迫不得已,只能后退了一步。
我一步步逼得玄清道长退回到棺材边上,然后踩着凳子看了看棺材里。
棺材的底部,一大堆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缓慢蠕动,应该是尸狗无疑。
“怎么样?伯公没有骗你吧?尸狗在里面,我就是你真正的伯公。”
我说:
“那你也不能拆了纸人,你要等我大哥醒来再说。”
玄清道长立马摇头:
“不行,等你大哥醒了,这蓝靛纸就会发黄发干,一碰就碎。”
我突然觉得玄清道长根本不是真的玄清道长:
“你胡说,我爹的驱鬼册书上写了,只要续阳寿成功,这纸人可以怎么扎的再怎么拆了。”
玄清道长气的大板牙都呲出来了:
“你把这件事做的生出了这么多变故,还你爹你爹的。难道你爹没有告诉你,这纸人它就不应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