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一千年……换差一次?”
黑无常嘿嘿着:
“这个时间嘛,确实是久了点。”
这叫久了点?这根本就是久到离谱了好吗?
一千年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轮回了多少茬了。即便心里再有什么血海深仇,也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一千年的时间,该死的不该死的估计都死光了,也省的我动手了。
可是,我眼下的这一辈子要怎么过?
混吃混喝,然后等死?
我是能把爹娘的仇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撇到脑后?还是要在剩下的日子里每日都被煎熬着,煎熬到死?
不,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必须找到尸狗,救回玄清,然后一步步走到杀死怖婴,替爹娘报仇的那一天。
既然找尸狗要去枉死城,又没有人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找。
不是说阴间大到无边吗?那好,反正我接下来有的是时间,我可以慢慢去找。我要用我的脚,踏遍阴间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我这辈子注定没有机会给爹娘报仇,那就让我死在去报仇的路上。
主意打定,我已经满面悲怆。看着黑无边际的周围,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走是对的,干脆随便走个方向得了。
黑无常看我神情有异,又准备离开,一把拉住了我:
“兄台要干什么去?”
我目光坚定地看着黑糊糊的远处:
“去枉死城。”
黑无常倒也不惊讶我说了什么,但是拉着我的手也没有放开:
“阴间没有方向,如果无人带路,你是找不到枉死城的。”
我冷哼一声:
“找不到就慢慢找,大不了找到死为止。”
黑无常还想说什么,我已经挣脱它的手,抬脚就往前走去。
突然,我的面前出现一个白色的人影。
它出现的太快,我来不及反应,一下子就撞到了它身上。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想死换个地方,别在这里给我找麻烦。”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无常又出来了。
这家伙也不知道是没走远还是跑的快,怎么这么突然又出现了?
但是我现在不想和它废话,身子一斜就准备从它旁边绕过去。
但是白无常把我拦住了:
“我说你想死换个地方去死,你没听见吗?”
我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阴间不就是死人的地方吗?为什么别人能死,我不能死?”
白无常刺啦刺啦地翻着手里的册子:
“你阳寿未到,我也没有错拘你的魂魄,所以你现在不能死。”
我心里悲愤交加:
“活又活不痛快,死还不让人死了?”
白无常冷漠地看着我激动的我:
“你想死可以,但是不能在我当差的时辰里死,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我愣了:
“死人能给你惹什么麻烦?”
这时,黑无常在旁边笑眯眯地解释:
“我和白大哥当差拘人,拘的都是生死簿上该死的人。像你这种不该死的死在我们当差的时辰里,就等于是我们亲手杀人,那可是要受大责罚的。”
我没说话,反正我到时候都死了,谁还管的了死后发生什么事?
黑无常看我无动于衷,叹了口气又说:
“白大哥因为双命鬼的事,已经被罚了上万年的阴间修为,如果因为你再被罚个上万年的修为,那它就只能做个在阴间洒扫卫生的小鬼,再也做不成鬼差了。”
我心里有点不忍,但这只是我良心上的反应。我自己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放弃给我爹娘报仇的想法。
不过,我听着黑无常给我一点点的解释着,心里突然就生出一个想法。
黑无常还在絮叨,我已经不管不顾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身后,黑白无常同时追了上来。
黑无常担心道:
“可不敢乱来,这阴间无边,你走出去就回不来了。”
白无常又急又不耐烦:
“赶紧随我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大声道:
“除非你们把我弄死在这,否则谁都别想让我离开。”
黑无常还在劝我:
“兄台,咱有话好好说,你先别急,我再去劝劝白大哥。”
我不为所动:
“白大哥肯定是劝不动了,我还是自己去找吧。”
黑无常也知道劝不动白无常,只能继续在我身上下功夫:
“兄台,来日方长。虽然说一千年……一千年确实有点太久……”
最后,黑无常也没话说了。
黑无常的当差时辰到了,它在我身后只追出不到三米的距离,就再也迈不开步子。
我还在往前走,心里却咚咚咚跳个不停。
没有人不怕死,我也怕死。但是我之所以还敢继续走,一是被刚才的一腔孤勇刺激了,而是我在赌,赌白无常会追上来。
果然,白无常追过来了。
它很不耐烦地站在我面前,嘴巴张了几张,最后却略带讥讽地说了句:
“见多了怕死的,不怕死的还真是少见。”
我没吭声,转了个方向准备继续走。
结果,白无常在我身后说话了。
只是这次,它的口气听上去没有那么冰冷:
“别去那里,枉死城不在那边。”
我回过头看着白无常,还是没有说话。
白无常用一种要重新认识我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问我:
“世人贪生怕死,已是入骨入髓的执念。偶尔有充英雄装好汉的,也都是因为没有真正去面对死。你若是让他们有选择的权利,他们宁肯像狗一样活着,也不愿意像个人一样去死。”
白无常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大段,我却没听懂它什么意思。
白无常也不打算给我解释,只是问我:
“你真的不怕死?”
我很认真地想了想:
“不是不怕,只是我要做的事比生死还重要一些。如果不做,恐怕活着还不如死了。”
白无常低头不语,我想着自己刚才的那个想法,准备试试行不行。
但是我不想和白无常斗心眼,我要明明白白地问它。
“白大哥,如果我以死相逼,你会不会就带我去枉死城了?”
白无常没想到我这么直接,多少有点吃惊:
“你觉得你能以死相逼我做事?”
我坦诚相见:
“白大哥,当阴差和做小鬼可不是一个滋味。你一直高高在上惯了,应该忍不了做个小鬼的辛苦吧?”
我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何况做小鬼还会被别的鬼欺负,那种滋味应该更难受。”
白无常阴着脸:
“你说的,都是阳间人的那套东西,不见得阴间也是如此。”
我说:
“白大哥在阴间的时间比我长,这里的鬼都是什么样的,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说的很笃定,虽然我不是阴间的鬼,但是我和各种鬼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它们自己作为鬼,不会欺负别的鬼,恐怕鬼都不信。
白无常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知道我说中了它心里想的,就不再吭声。
终于,白无常妥协般的叹了口气:
“好吧,我可以带你去枉死城。但是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
我硬生生忍着心里的激动,不让它在我的脸上流露出来。
“白大哥请说。”
“枉死城里都是无名无姓的死东西,它们轮回无望,所以性情比恶鬼还难缠几分。我可以送你进去,但是我不会和你进去找人。”
我深吸一口气:
“这个不为难白大哥,我自己进去找。”
白无常看了我一眼,再不说话,只是转身往前走去。
我激动的脚步都有点打哆嗦。
太不容易了,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走到了去枉死城的路上。
白无常一路带着我往前走,它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阴路两边,忽大忽小的阴风一阵阵刮过。那阴风一会燥热的像是火,一会冰冷的像是雨。虽然身上没有火烧雨淋的痕迹,但是那种真实的感受还是让人极其痛苦。
这中间,不时有小鬼在我们面前闪过。
那些小鬼或嚎啕大哭,或亡命逃窜。我没想到会碰上这些东西,总是被吓的一惊一乍的。
终于,白无常在一座城门上写着“枉死城”三个血红色大字的城前停下了。
“到了。”
白无常淡淡说到。
我看了看整个城都是一片红的枉死城,深吸了一口气,就准备过去推城门。
这时,白无常突然在我身后说:
“慢着。”
我回头,白无常定定地看着我:
“一路走到这里,有何感受?”
我想都没想就说:
“千难万阻,还差点把命搭上。”
白无常面无表情:
“等你进了枉死城,你就会发现之前遭受的那些,还不及你要在枉死城受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