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上的残砖烂瓦比我想象的要好拆多了,几乎用手一碰就会掉。
很快,破庙就成了一堆废墟。但是之前还能看见的前后两座破庙,却消失不见了。
胡为民说:
“果然是障眼法,早知道是这样我们早就把它拆了,也省的走那么多冤枉路。”
我说:
“只要不困死在里面,多有几步路不算什么。”
破庙没了,眼前的路还是有两条。它们一眼望不到头的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中,我和胡为民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走。
就在这时,地上那堆坍塌成废墟的破庙突然就掉了下去,好像那堆废墟的下面有什么东西出来,一口吞噬了那堆废墟一样。
我和胡为民就站在废墟的旁边,眼睁睁看着废墟消失在一片黑暗中。两个人刚要闪身后退,那片黑暗中突然冲上来一股混杂着砖石瓦粒的尘土。
那股尘土像一股龙卷风,足足有三个人合抱那么粗。龙卷风冲上来的势头很猛,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就那么快速地,安安静静地直冲而上。
我和胡为民抬头去看……这里是阴曹地府,所以不能说抬头看天,只能说是抬头去看,看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尘土卷起的龙卷风是土黄色的,和虚无边际的黑比起来,它冲的越高,反而和周围的黑区分的更明显。
土黄色的龙卷风还在往上冲,里面不时有碎砖破瓦掉下来。
脚下,龙卷风冲上来的那个缺口越来越大。我和胡为民护着脑袋往旁边退,生怕被头顶的碎砖破瓦,砸的掉到脚下的黑洞去。
我以为这股龙卷风会一直这么冲上去,最后就像地面上的龙卷风一样,不知道卷到哪里去。
结果这土黄色的龙卷风冲了一会,突然像是没了力气一样,夹杂的所有的碎砖烂瓦又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这是另一种坍塌,比起我和胡为民辛辛苦苦,一砖一瓦的把那座破庙拆到坍塌,这股龙卷风的坍塌更干脆利落,也更有力。
只见漫天的尘土和碎砖烂瓦从我和胡为民的头顶倾泻下来,我们两个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结结实实地埋在了路上。
还好,我和胡为民离龙卷风冲上来的那个黑洞很远,不然这会说不定就被砸下去了。
碎砖烂瓦悄无声息地,狠狠地砸在我和胡为民身上,我们两个抱着脑袋,蜷着身子,疼的想喊又不敢出声。
这绝对是一种本能,我和胡为民都觉得如果大喊大叫,就会把黑暗中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鬼怪给惊动……不然这么大阵势的龙卷风,为什么冲上去落下来都没有一点声音?
好在龙卷风的目的并不是把我和胡为民带走,它只是安静又快速地坍塌进那个黑洞中,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我和胡为民等了好久,确定它不会再冲上来,这才扑棱掉身上的杂物慢慢站起来。
可是,还没等我站稳,胡为民就很小声地惊叫起来:
“快趴下,又有东西出来了。”
我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东西,只是下意识的先抱头蹲下。
我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在无声中发生的,就睁开一只眼睛去看,结果发现这次出来的,是之前在破庙中徘徊的那群鬼眼虫。
绿莹莹的鬼眼虫从龙卷风出来的黑洞中盘旋而上,它们在破庙的地方停留了一会,有几只似乎感受到破庙不存在了,开始往远处飞去。
前面那几只鬼眼虫刚起飞,后面所有的鬼眼虫都跟着飞走了。
它们挤挤挨挨,像一条展开的绿色虹桥一样飘向远处。
我拉着胡为民紧跟在鬼眼虫后面。
幸亏鬼眼虫是顺着路飞走的,如果它们朝着没有路的虚空中飞去,那我和胡为民……除非我俩也会飞,否则只能看着它们消失。
我二话不说地拉着胡为民走,他也没有挣扎,只是一边快步的跟上我一边问:
“山桥,你知道它们要去哪吗?”
我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鬼眼虫怨念极重,它会守在死人去往阴曹地府的路上等它的仇人。我们只要跟着它们走,肯定能找到所有来阴曹地府的人。”
停了一下,我又接了一句:
“包括玄清那个老道。”
这下胡为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紧跟着我去追鬼眼虫。
鬼眼虫飞了很久,我和胡为民跟的腿都酸了,也不敢停下休息。
现在,这些小东西就是我和胡为民的指路灯。要是把它们跟丢了,我和胡为民又得在这鬼地方抓瞎。
终于,鬼眼虫在一条发出暗黄色光亮的路口停了下来。
那条路上没有灯,就是凭空一团黄土般浑浊的光撒在路上。
这条路可比我和胡为民刚才走过来的路宽阔多了,感觉都能并排跑三匹快马。
我和胡为民眼看着所有的鬼眼虫都落在路的两边,这才稍微放慢步子歇了口气。
实在是走的太累,我和胡为民别说头上都是汗,胡为民裸露在外的两条大白腿上都往下滚汗珠子。
好不容易走到那条暗黄色的路口,我抬头一看,发现路口处还立着一块粗糙的木头牌子,上面写着三个暗红色的大字。
这里的光线实在差劲,我眼睛又不好,努力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那三个字是什么。
这时,胡为民在旁边幽幽开口:
“别看了,那上面写的是,黄泉路。”
说实话,我在听到这三个字的一瞬间,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太不容易了,想象中一脚就能踏上来的黄泉路,折腾了我和胡为民差不多半条命才找到。
突然,一阵凄凄惨惨的哭声,从我和胡为民刚才过来的方向若有若无的飘过来。
我和胡为民回头去看,只见黄泉路的那头,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正在浑浊的暗黄中,影影绰绰的走过来。
他们脚步虚浮,面黄肌瘦。所有人都在哭,但是却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人很多,我和胡为民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连忙闪到一边给他们让路。
那群人哭哭啼啼的过去了,后面又三三两两的过来几个人。
这些人有愁眉苦脸的,有好奇四处打量的,但是都没有哭。
胡为民小声问我:
“怎么都是走在黄泉路上的人,有的哭有的不哭?”
我白了胡为民一眼:
“这么想知道,怎么不自己过去问问?”
胡为民撇了撇嘴没说话,但是旁边却有一个锯木头般的声音响起:
“都是死人,但是要看怎么死的。”
我和胡为民吓了一跳,转身寻找那个声音,才发现是一个头上戴着比人还高的白帽子的鬼。
那鬼青面獠牙,看上去很凶。但是它的眼神又很淡漠,似乎那张恐怖异常的脸只是它的一个面具。
我看着眼前的白帽子鬼,感觉喉咙里干的都要冒烟了:
“白无常……”
胡为民一愣,问我怎么知道?
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
“它手里拿着哭丧棒,只有能拘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才有资格拿这东西。”
可能白无常的外表特征太明显,它对我能认出它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白无常眼神非常散漫地瞟了我和胡为民一眼,问道:
“二位不是死人,为何到这黄泉路上来?”
好家伙,不愧是长年累月和鬼打交道的鬼差,我和胡为民都闭了阳气了,它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我们不是死人。
我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想说的事,好像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我们……是来找人……不不不,是来找一个人的魂魄。因为那人好像没死,不不不,他死了,只是除了他的尸首外,他还有一个身体活着,他……”
我说不清了,开始吭哧瘪肚。白无常不耐烦地拿出一个镶着黑边的黄纸册子,“噗”地吐了点唾沫在手指上,做出要翻看册子的架势:
“什么时辰死的?男的女的?多大年纪?怎么个死法?叫什么名字?”
我愣了一下:
“那个……男的,是个老道,六十多岁。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辰死的,至于死法……也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
玄清只是他出家的道号,不是他的真名。至于他的真名,我是真的不知道。
白无常不耐烦地合上册子:
“六十多岁的男老道,还没有名字,这个没法找,你们还是回吧。”
回?我和胡为民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怎么能说回就回?
这时,胡为民突然问白无常:
“鬼差大人,是不是经常有人,来这里找人?”
胡为民问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死盯着白无常,想知道它怎么回答。
白无常的表情毫无波澜:
“不多,但不是没有。”
胡为民又问:
“敢问鬼差大人,那些找人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了吗?”
白无常瞪着赤红中带着黑气的鬼眼看着胡为民:
“我只是个负责拘人魂魄的鬼差,如果拘错了我就放人,如果没拘错就送人去轮回。至于别的都不归我管,你也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
胡为民不甘心被白无常就这么打发了,正要再说什么,白无常突然指着远处飘过来的一团黑影说:
“黑无常来了,我当差的时辰也到了,你们要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去问它。”
白无常说完就化作一溜白影,“嗖”的一声就消失在我和胡为民眼前。
我和胡为民都愣了。
怎么感觉这个白无常当差的状态,有点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