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为民先潘神医一步满脸懵:
“什么办法?”
潘神医只懵了一下,转身就想跑:
“二位贤侄莫要取我性命,我这就给你们拿值钱的东西来。”
我一把拉住潘神医:
“不要钱,也不要你的命,你只管和我们去个地方就行了。”
潘神医挣脱不开我的手,只好问我:
“去什么地方?”
我说:
“阴路。”
潘神医哎呀一声,拼命甩着胳膊要挣脱我:
“那可使不得。老夫虽然没去过,但是一听就知道不是好地方。”
胡为民也上手抓住潘神医:
“地方确实不好,但是也不用怕成这样。你看看我们两个,我们都是从阴路上回来,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潘神医不挣扎了,狐疑地看着我和胡为民:
“你们……真的走过?”
我说:
“这个确实是真的。”
潘神医多少放下心来:
“只要人没事,那老夫倒可以去一趟。”
我欣喜起来:
“潘神医赶紧准备取心头血的东西,我们早去早回。”
潘神医也不拖拉,开口就说:
“需要麻沸散一副,大小平刃刀三把,组织剪一把,桑皮线十根。”
胡为民松开潘神医,做出要出门的势头:
“哪里有卖?我这就是买回来。”
潘神医说:
“不必买,去我府上拿来即可。”
胡为民正要出门,潘神医又说:
“再带一副红泥小火炉过来。”
胡为民刹住脚步:
“要炉子干啥?”
潘神医说:
“取心头血需切开人的肚皮,再挑破人的心尖,那可是能疼死人的,麻沸散可使人麻痹不觉痛。但是麻沸散需现煮现喝,所以需红泥小火炉一副。”
我再次觉得事情不妙:
“潘神医,你的意思是,你要在阴路上生火煮麻沸散?”
潘神医一脸理所当然:
“那是肯定。”
这下轮到我浑身打哆嗦了:
“阴路生阳火,恐怕阎王都得过来看看是怎么个事。”
胡为民也不准备出门了,像是泄了气一般软踏踏地蹲到地上:
“驱鬼师驱杀恶鬼,多少有点和阎王爷抢饭碗的意思。我们要是把他招惹来,怕是不好打发。”
胡为民嘴真大,竟然能用“打发”二字来说阎王?
“胡大哥,我们不可能打发阎王的。不过,要是阎王愿意打发我们,我们还有可能回到阳间。他要是不愿意打发我们,那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潘神医有一次哆嗦上了:
“既然如此,要不……我们就不去了吧?”
这时,曲如屏突然靠近我:
“你问他,如果不用麻沸散会怎样?”
我没问,自己对曲如屏说:
“还能怎样?肯定是疼的要死要活。”
曲如屏执拗道:
“你说了不算,帮我问潘神医。”
我问了潘神医,结果潘神医说:
“疼肯定会疼,但是以老夫的手法来说,只是疼,但不会死人。”
曲如屏再次看着我,目光坚定:
“告诉潘神医,麻沸散和红泥小火炉都不要了,我们这就去走阴路。”
自从曲如屏放弃百鬼夜行去杀皇上,我就知道她想见孩子的决心有多大,也没有多劝她。
但是潘神医不知道这些,他哪里能相信有人能顶的住那种疼?
“万万不可,这麻沸散是必须要用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人受得了剜心之痛。”
我知道曲如屏不可能因为一副麻沸散而放弃见孩子,所以只能劝潘神医:
“人受不了,但是你现在是给鬼剜心,鬼可以受得了。”
曲如屏满脸欣喜地给我竖大拇指,我却看着她心里一阵难受。
都说为母则刚,可怜曲如屏也是执念太深,才会做这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的事。
潘神医被我说服了,点点头说:
“也是,鬼毕竟不是人,说不定没有那么强的痛感。”
我不好再给潘神医多说什么,只催了胡为民去拿刀剪,自己低头收拾桐油鬼皮伞。
曲如屏马上就能心愿得偿,很是兴奋地摩 挲着双手,全然不去想取心头血的痛。
潘神医似乎有话要说,支支吾吾着却不开口。
我说:
“潘神医,可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潘神医摇头:
“贤侄,老夫只想问问,”
潘神医说着像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
“那皎鬼,可是面目恐怖?”
我笑了,原来潘神医担心自己被吓到。
我看了一眼曲如屏,对潘神医说:
“潘神医放心,皎鬼是千年难遇的善鬼。她即便是鬼,也还是人的容貌,不会恐怖吓人。”
潘神医仍然不放心:
“老夫也是被那鬼孩子吓着了。自从那孩子死后,我和夫人日日噩梦,他都是一副鬼模样,惊的人夜夜难安。”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曲如屏那么想见孩子,可是那孩子如果是一副鬼样子,曲如屏又该怎么接受?
我抬眼看着曲如屏,她还是满心期待又欢喜的样子。
我走过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
“曲娘娘,阴路上见到的,都不可能是人的模样。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见到的是一个鬼模样的孩子,你会害怕吗?”
曲如屏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她却一点都不在乎:
“我只担心他不会认我,至于他是什么模样,我都能接受。”
这时,胡为民抱着一堆东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潘神医家的小夫人:
“潘神医啊……不是不是,山桥啊,这可怎么办?这小夫人也想去见那孩子。”
我和潘神医还有曲如屏都愣住了。
怎么小夫人也来凑热闹?
小夫人一见潘神医就开始哭哭啼啼:
“老爷,孩子是我辛苦怀胎五年才有的,就让我也去见见他吧。”
潘神医急的直摆手:
“使不得,见那孩子要走阴路。你是活人,不能去。”
小夫人哭着:
“这位胡先生说了,他和南先生都会去阴路,你也会去,怎么就不能带我一个?”
胡为民这大嘴巴……
小夫人哭的伤心,潘神医左哄右劝都不行,我也只能上前哄劝:
“夫人有所不知,这次走阴路除了我们,还有一只女鬼。夫人身为女子,本就阳气弱,怕是走一趟阴路,会伤了身子。”
小夫人抹着眼泪:
“这个胡先生也说了,那女鬼才是孩子的娘。可我才是怀那孩子五年的人,我不想那孩子忘了我。”
潘神医又劝:
“孩子我们以后可以再生,这个孩子你就忘了他吧。”
小夫人大怒:
“老爷,你哪里懂得为人娘亲的苦心?那孩子与我 日夜相伴,整整五年,我怎么可能忘了他?”
潘神医被小夫人吼的不吱声了,只是满眼乞求地看着我,希望我能劝住小夫人。
说实话,我也理解不了小夫人的心情。但我也是没娘的孩子,如果此时有一个机会让我见见我娘,我肯定也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
其实我这会担心的是曲如屏。她才是那孩子的娘亲,她能接受另一个女人和她一样,用一个娘亲的身份,去见自己的孩子吗?
我回头看着站在旁边的曲如屏,曲如屏一言不发地看着小夫人。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曲如屏没有生气,没有不悦。她和小夫人一样,也是双眼噙着泪水。
“山桥,带她去吧。我孩子命苦,要是他知道还有一个娘在想着他,应该会很欢喜。”
我说:
“曲娘娘,那孩子没见过你,但是他见过这位夫人。万一那孩子不肯认你,你……”
曲如屏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但她还是轻声细语道:
“那也不打紧,我只说看他一眼,并不奢望他还能认我为娘。如果他愿意认这位夫人,好歹他也知道自己是有娘疼的孩子,这就够了。”
谁都不用劝了,也什么都不用说。
这个世上,所有的娘都只关心孩子能不能更好。至于自己怎样,她们从来都不想。
我撑 开桐油鬼皮伞,潘神医扶着小夫人,胡为民抱着一堆刀剪,曲如屏站在我身旁。
一切看上去都没问题了,可我的脸却垮了:
“不行,这桐油鬼皮伞下,一次只能带三个人。我们现在五个人,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