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宛枷这副模样,莫明澜心中更是觉得他是看过这封信的,心中的疑惑也坐实了,此刻内心一片冰冷,觉得自己的一片情意错付,失望至极。
亏他在望月亭上证实眼前的宛枷是只拥有十年前记忆的宛枷,原来……这是骗他的么,亦或是即使是十年前的宛枷也会拒绝他?
无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令他绝望,明明将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来的是宛枷,可如今将他重新推入绝望的也是他。
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暴戾,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宛枷却觉得这短短的时间竟是那么漫长,他挨着桌子,将身体的重心分担了一些给桌子,他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但此刻的他坚持不到床那里,只能在这边略作休息。
等莫明澜走得完全看不到身影了之后,宛枷才叹了口气,扶着墙走到了床边,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宛枷这才意识到身体又近一步恶化了。
他撑着一口气摊开这封信,想仔细看看找找里面有什么可以让他证明的,可想也知道,这些天莫明澜想必是为了他找了很多遍,最后实在找不到证据才来找他,而他的表现又那么差……
宛枷知道,一个人是很难证明自己清白的,所以在看到信的那一刻他几乎绝望了,他知道自己无法证明自己,而表现出来则被莫明澜认为是心虚了。
他也知道,最好的办法是按兵不动,时间会证明一切,可他现在最缺的恰恰就是时间。
他没办法证明自己,唯一的捷径就是莫明澜对自己的信任,而这份信任此刻也随着误会变成了怀疑。
一时之间,宛枷觉得有些累,之前的他出于精神上对制造良好条件的需求而导致的亢奋消失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疲惫,他强撑着想要仔细研究这封信,却越看头越晕,最后只能放下信去收被子。
他需要睡眠。
直到睡前他都在想这个问题,他该怎么办,信中找不到证明自己的方法,那么只能找其他方法。
这一夜的宛枷睡得不太舒适,虽说被子比昨日的暖和,但他脑中纷杂的想法影响了他的睡眠质量,即使是在梦中也在不停地思考,只是出于梦的无逻辑性,很多方法都是怪诞的不可行的。
他只能无奈地睁开双眼。
天还未完全亮,有些暗沉,但他却是睡不着了。
头疼得厉害,喉咙也干,他扶着床站起来,想去找些水解解渴。
然后他看到了一片鲜红,隐隐约约与脑海中的许多画面重合起来。
他颤抖着走过去,昔日的雪白被红色替代,昔日的鲜活只剩下死寂,他再一次目睹了小狐狸的死亡。
没有预兆地,一口鲜血喷出,宛枷的气息也迅速萎靡下来,但他却毫无所觉般抱起了小狐狸的尸体,向着殿外走去。
抱起它时,宛枷才发现它这段时间受了多少苦,原本不重的身躯因为没了皮毛而轻了很多,凭借着学医的本事,他看得出来,这小狐狸的皮是在它活着的时候被扒下来的……他难以想象这样一只小小的生灵在死前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哀嚎着身上的痛苦,他不敢去想。
左脚踏出大殿门口的时候,熟悉的刺痛传来,汩汩鲜血流出,却未能阻挡宛枷的脚步。
他坚定地跨出门槛,穿过长廊,走到了庭院中,这链子果真神奇,竟仿佛无尽地长一般。
他不怎么来这庭院,往常他都是坐在长廊中晒太阳,可小狐狸似乎喜欢在这庭院里奔跑,一开始总是跑来跑去,活泼得紧,后来因为宛枷体寒,总是要抱着小狐狸取暖,小狐狸也就不经常跑到庭院里去了。
虽然怀中的小狐狸没怎么挣扎,但宛枷知道,它那一双灵动的狐目总是盯着庭院。
它是向往自由的,却为了宛枷被困于此,至死也不得自由,而现在宛枷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埋在庭院中能见天空之处。
好歹天空是无边无际的自由,望着它心中也能有所慰藉了罢。
宛枷没有工具,只能轻柔地将小狐狸放在一边,用手挖着泥土,他没什么力气,仅凭着心中的一口气,挖得满手鲜血也不停止。
好不容易挖出一个小小的坑,将小狐狸抱进去后,宛枷将它埋了起来,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坟包。
宛枷愣愣地望了很久,无数的记忆交织,混杂着他尚未回想起来的部分,终是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落地时浑身冰凉,他再睁眼时是否就是读档的时候呢?宛枷有些自嘲地想着。
但他却好运地活了下来。
“别再乱来了,算是朕输了好吗!”耳边传来莫明澜的声音,他的眼下有些发青,一副疲倦的样子。
宛枷不答,只愣愣地看着大殿的顶,又或者只是在走神罢了。
莫明澜妥协了,为什么?因为他快死了。
“乖,喝药,好吗?”莫明澜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汤,里面散发出极难闻的味道。
宛枷垂眸,无声地拒绝着。
“你想死吗?”莫明澜也怒了,他是帝王,何曾被人违逆过?可现在的他却无法对着眼前的人发怒,“算我求你了,别离开我,好吗?”他的声音难得带着些脆弱,让宛枷有些惊讶。
于是他回到:“没用的。”他身体的虚弱是源于内力的缺失,按系统所说,他的体质导致他不去修炼就会死,而之前蛊虫对他内力甚至生命力的吸食导致了虚弱的爆发。
若是在一开始就取出蛊虫或许还有救,但自他发现自己虚弱以来已经许久,即使取出蛊虫内力也不会立刻恢复,至少恢复的速度已经跟不上身体衰弱的速度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听我的,喝药吧。”莫明澜也是慌了,丝毫没意识到今日之前他还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宛枷无奈,即使知道没用也要尝试么……他端起药一饮而尽,那就让他先放心一下吧。
嘴中万分苦涩,但宛枷却没说什么,他将一切苦痛都藏在了心里,不表露出来半分。
“睡吧,太医说了喝完药睡一觉就好。”接过宛枷喝完的药,莫明澜给他盖上了温暖的被子。
虽说刚睡醒又要睡有些难受,但宛枷也知道现在的自己的确需要休养,便听话地闭上了双眼。
迷迷糊糊间,还漫无边际地想着,这段时间,是把自己一辈子的觉都给睡完了吧?
见宛枷睡去,莫明澜才起身走到了大殿正厅,那边跪了一地的太医。
见莫明澜出来,太医们齐齐磕头,一个个说道:“陛下,恕臣下无能。”
“哼。”莫明澜心中怒火忽起,“若是治不好他,你们脖子上的东西也别想要了!”
接着不管这一地的哀嚎声,莫明澜转身离去,他毕竟是皇帝,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晚上宛枷醒来的时候,莫明澜还没来,他不知道干什么,便用内视之法看了一眼自己体内的情况,果然,那蛊虫已经不见了。
他不知道放这蛊虫和除去这蛊虫的时候莫明澜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也没心思去想这个,他只想着,既然自己还活着,就去谋划一下he好了。
他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如果在下一个任务中还能看见小狐狸的话,他一定避得远远的,他真的不想让小狐狸再为他而死了。
“你醒了。”他看见莫明澜匆匆赶来,见他醒来满脸惊喜的模样。
“嗯。”宛枷忽然想起了上一个任务中还留下了一颗返魂丹,系统虽然不在,但他的系统空间却是有的,也可以打开。
他算了算时日,估摸着自己撑不到明天早晨,便取出返魂丹,在莫明澜视觉的死角吃了下去。
“你累了,来睡吧。”闻言,似是没想到宛枷会这样说般,莫明澜开心地答应了。
他脱掉外衣钻进被窝,虽然很想紧紧抱着宛枷,可想到宛枷的病却又不敢,只小心地乖乖地躺在一边。
“呵。”宛枷轻笑一声,揽过了他的腰,再次进入了睡眠。
——算是为明日养好精神吧。
第二天莫明澜醒来看着这张自己极喜爱的人的脸,还有些恍惚,大概是……幸福来得太突然?
他不想去问宛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清楚宛枷没多少时日了,如果在这仅剩的时日里他还猜忌宛枷,简直是太浪费了,他比谁都珍惜现在。
“醒了?”宛枷问道,他的声音不再如之前一般有气无力的,现在至少是像个正常人了。
“你好了?”莫明澜惊喜地握着宛枷的手,手是暖的,没有一片冰凉。
“……我想出去看看,可以吗?”宛枷不答,只是转移了话题。
莫明澜的手一紧,他想到了之前的事,可眼前的奇迹让他觉得,就是此刻死去也无所谓了。
“人可以多带些,我不介意的,我只是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
莫明澜一颤,心中思绪万千,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
“就在京城里面逛逛吧,十年了,京城应该变了不少。”宛枷提议,他没想去看什么风景,这早在他前几个任务中就看过了,而困在这皇宫中只能见着一个人一只动物一月多的他,现在更想看看人多的地方。
他想看看,在莫明澜称帝的这个世界里,人间是如何一番景色。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去玩狼人杀,回来发几天前写好的这一章,发现主角和我一样都不会玩好人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