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姿眼神描绘他的侧脸轮廓,手指紧了紧,缩了回来,说:“贺年,我不是坏人,我没有和陈湛狼狈为奸,我是有苦衷的,要是有选择,我也不想和他合作。”
“我来找你,是陈湛安排的,这不假,可我不全是站在陈湛那边的。”
生怕张贺年不相信,叶繁姿以退为进。
张贺年仍旧一张冷淡的脸,五官线条都凌厉起来,回头扫她一眼,说:“钓鱼呢?”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叶繁姿火急火燎解释,“贺年,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这几年我和陈湛狼狈为奸,外面都在说我是他女人,其实不是,我和他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拿下叶家,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张贺年语气再平静不过,“说完了?”
“贺年……”
叶繁姿还想说什么之际,他头也没回进去餐厅,背影叫一个冷漠决绝,她咬了咬牙,跟了进去。
张贺年回到没多久便说:“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
蒋来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作为中间人,蒋来一碗水端平,不该聊的就不聊,不该说的也绝不提,更没有挽留,这种局面也不好留他。
本来叶繁姿就是突然过来的。
张贺年走后,叶繁姿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提到了蒋楚,“蒋楚现在还好么?”
蒋来:“还好。”
“我想去见见蒋楚,方便么?”
“她不见任何人。”
叶繁姿笑了笑,没有勉强,而感慨起来:“我和蒋楚上次见面好像都有七八年了,一直说有时间来北城找她玩,结果太忙了,没时间,没想到她会这么冲动,做出这种事……”
蒋来没说话,一根烟接着一根烟抽着。
虽然是亲妹妹,但毕竟是她做错了事,他不止是哥哥,还是警察,不能徇私枉法,蒋楚既然犯了错,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叶繁姿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筷子反复拨弄碗里的菜,说:“我来,你们是不是不太欢迎?”
“说什么话,都多少年朋友了,说这种。”
“不要安慰我,贺年就是不欢迎我,我一来,他就走。”
蒋来一顿:“贺年已经结婚了。”
“……”
叶繁姿手一顿,她知道,陈湛告诉过她。
在张贺年为了秦棠搞了一场人造雪的第二天一早,陈湛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她,她万万没想到,他们还在第二天去港城领证,结了婚,张贺年消息都不压,放任传开,故意为之,似乎就是要告诉所有人。
蒋来说:“老黄历的事别去翻了,过去就过去了,蒋楚是前车之鉴,叶繁姿,作为朋友,你别折腾了,及时收手,还有救。”
他意有所指,叶繁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明白,她看向蒋来,“贺年不信我,你也不信我么?”
不等蒋来回答,叶繁姿自顾自说:“陈湛要对付贺年,我来是给贺年报信的,让他不要上当,郑琦的事是个诱饵,不要再查了,让贺年放弃,不然……对他没好处。”
……
张贺年见到叶准,在车里,晚上雾气浓重,气温比白天低,风一吹,凉飕飕的,叶准在北城有段时间了,该查的都查清楚了,包括郑琦的事。
他躲在暗处,没在明面上行动,他本就是部队出身,侦查力很强,在北城是生面孔,还打扮了一番,更让人难以辨别。
叶准还没吃饭,路上打包了一盒盒饭,上了车吃了起来,吞下嘴里的食物才开口:“郑琦攀上了北城一个大人物,那大人物和陈湛来往密切,郑琦是被陈湛安排去伺候那个大人物的。”
“大人物私底下给郑琦家里人一笔现金。”
不送房子不是银行卡,而是现金。
现金除了不方便携带,不容易留下痕迹。
“郑琦的死,她爹妈其实挺冷漠的,只要她能往家里拿钱,其他什么都不管,对外都不装了,知道她傍上有钱人,想方设法让她要钱,不要钱就骂她,没有动手,怕弄她一身伤被大老板嫌弃,她要是真自杀,也有她爹妈一份功劳。”
张贺年的手逐渐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大人物叫什么?”
叶准说了一个名字,沈兆海。
张贺年表情有了变化,脸色乌青阴沉,郑琦成了被牺牲的棋子,原本她不该被卷入进来,“你回桦市帮我照顾秦棠,陈湛还在桦市。”
“贺哥你呢?”
“我在北城,他们要拉我进来,我走了,他们怎么继续下一步动作。”
“可是会很危险……那个大人物不好对付,在北城关系错综复杂。”
“不会有事,相比较我,我更不放心秦棠。”
“小嫂子……明白了。”叶准没再多问,飞快吃完饭,下了车丢掉垃圾,又回到车里,“那我回桦市,贺哥,你有事就找我,保持联系。”
叶准定了机票连夜回的桦市,而张贺年则继续留在北城,郑琦这件事总要有个交代。
没几天,蒋来那边扛不住压力结了案,郑琦的尸体被她家里人送去火化,匆匆带回家下葬,没有葬礼,而郑琦家里人连夜搬家离开,张贺年从蒋来那得到的消息,看这样子,他们家里人平静接受了郑琦的死。
一个女儿而已。
蒋来很颓废,丧得很,约了张贺年出来喝酒,聊到了叶繁姿,说:“叶繁姿劝你别再查了,肯定是陈湛设的陷阱,你再查下去,对你不利。”
张贺年没有离开北城,是还在等,等时机到,蒋来也是突然想起来叶繁姿说的话,酒喝多了,什么话都往外蹦。
蒋来是公职人员,抽烟但不酗酒,一年最多几次,都是很重要的时刻或者场所,不得不碰,今晚纯粹心里烦躁,忍不住吐槽:“这么多年了,就是拿一个陈湛没办法,他有权有势,手眼通天,想搞谁就搞谁,我师傅说本来我能升上去的,上边有人不同意,一直卡我。”
他没背景,家里办不上一点忙,还能继续做这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张贺年也没穿制服,虽然他不是受陈湛影响。
张贺年也喝了杯酒,手指拿了根烟没有点燃,没有说话,脸色比夜色还要深沉。
“要是能抓到陈湛,我不当警察都行,只要能抓到他……”蒋来眼睛都红了,十分不甘心。
张贺年没抽,烟灰落了一地,一阵风吹过来,烟灰四散而逃,他仰起头又喝了一杯,酒精入喉,很快上头,他酒量锻炼出来的,很好,喝几杯不会有事,就在聊天之际,一辆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停在路边,车里下来一个司机,走过来,毕恭毕敬问:“张贺年张先生?”
蒋来看向那司机。
张贺年弹了弹烟灰,蕴藏在平静的目光下是警惕。
“我们老板有请。”
蒋来问他:“你们老板是谁?”
张贺年瞥了一眼车牌号,数字很吉利,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车牌,车子也贵,某个牌子的限量款。
“去到了便知道了。”
蒋来拦住他,“别去。”
张贺年倒是来了意思,玩味笑着,怎么可能不去,来都来了,“去。”
张贺年给蒋来叫了车,送他先回去,他才上了那辆豪车。
蒋来上了车便清醒了,下了车,在路上又喊了辆车让司机掉头开回去,却在半路跟丢,彻底不见那辆车的影子。
……
张贺年被带到一处很偏僻的郊区,周遭黑灯瞎火,张贺年倒是不怕,环抱双臂闭目养神,一副轻松惬意的状态,司机笑着问他:“张先生不害怕?”
他反问,“怕什么?”
司机不再开口。
很快到了地方,是个废弃的仓库。
里面灯火通明,还有不少人守着。
司机领着张贺年进到仓库,意外见到叶繁姿,叶繁姿被绑住双手双脚,嘴巴贴着胶布,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是血,被折磨惨了,她看见张贺年出现,立刻激动起来,发出困兽般的声音,别人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司机说:“这是我们老板送您的礼物。”
张贺年狠狠拧眉:“礼物?”
“老板说了,叶小姐是陈湛的女朋友,陈湛栽赃嫁祸郑琦的死给老板,他给陈湛一个警告,至于叶小姐又是您的前女友,老板便顺水推舟做了人情,留了叶小姐给您,怎么处理叶小姐就看您的意思了。”
“你们老板呢?”
“这您就别问了。”
叶繁姿哭成了泪人,手脚都被绑着,浑身脏兮兮的,身上仿佛没有一处好的,她眼神充满哀求看着张贺年,仿佛无声恳求他救救她。
张贺年目光微沉,从叶繁姿身上收回视线,并未说话。
司机笑笑不说话。
张贺年走过去解开叶繁姿身上的绳子,五官遍布一层阴霾,尤其是眼神,盯着司机看,“回去告诉你们老板,人我带走了。”
司机还送他们到车上,安排另一个司机送他们走。
张贺年没碰叶繁姿,她瑟瑟发抖着,身上都是伤口,流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绑来的,他坐的副驾,盯着司机开车,叶繁姿在后座,全程不敢发出声音,低着头,三魂丢了七魄,受到不小的惊吓。
车里没有医药箱,张贺年让司机开车到医院,他拨通蒋来的电话,跟蒋来说了大致情况,叶繁姿听出他给谁打电话,赶紧说:“不要报警,求你……”
开车的司机闻言瞥了一眼后视镜。
叶繁姿声音都哑了:“求你了,贺年……别报警……”
“不报警。”
叶繁姿低下头:“谢谢,谢谢你……”
到了医院,张贺年开的车门,让叶繁姿下来,蒋来早等待医院门口,看见他们下来,冲上去抓着司机的衣领质问到底怎么回事,司机咬死不知情,跟他没关系,他就一个开车的。
张贺年拉住蒋来,“别冲动,先去处理叶繁姿的伤。”
蒋来酒已经彻底清醒了,看向叶繁姿,心里紧了紧,赶紧带叶繁姿进医院处理伤势。
叶繁姿进了急诊室,医生护士替她处理伤势,蒋来在诊室门口等着,急得走来走去,他没想到叶繁姿会弄成这样,身上都是淤青,还有伤口,大大小小的,和莹白的肌肤对比,实在惨不忍睹。
叶繁姿疼得叫了出来,医生护士摁着她,伤口不清理不行,万一感染就麻烦了,处理好伤口后,医生都出来问要不要报警,蒋来张了张口,说:“我就是警察。”
医生没再问了。
叶繁姿住院观察,蒋来陪着,她的脸色虚弱,蜷缩在床上,问他:“贺、贺年呢?”
“他不在。”
叶繁姿一脸落寞:“要不是贺年,我可能就回不来了。”
“贺年跟我说了,叶繁姿,你为什么就一定要和陈湛掺和?”
“我也没有办法……”叶繁姿说着说着开始落泪,视线被泪水打湿,“我也不想的,我也知道错了,我想帮你们,蒋来,我可以帮你们,我知道陈湛不少事……”
蒋来不确定问她,“你是认真的?真心想帮我们?”
“是的,我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骗人,我也不想再待在陈湛身边,他、他不把我当人看待,这次让我来北城,也是让我豁出一切勾引贺年,就连今晚被绑架被报复也是跟陈湛有关……”
“你别激动,我信你。”蒋来柔声安抚她的情绪,“你先休息吧,等明天我喊贺年过来,你不要担心。”
“嗯,谢谢你愿意信我。”
蒋来走出病房,走出医院,张贺年还没走,夜色深沉,“叶繁姿的话能信?”
“不能。”
蒋来不全相信叶繁姿,有蒋楚前车之鉴,何况叶繁姿和陈湛在一起那么多年,突然示好,肯定没有好事。
“先顺着她,看她到底什么意思。”
蒋来烦躁抓了把头发,嘲讽笑了声,“为了博取你的信任,她真豁得出去,搞成那样。”
“都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张贺年不以为意,他对叶繁姿已经仁至义尽,而她非得突破一层又一层的底线,不择手段试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