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睡觉的时候为了防止显出可疑来,席音没有拉屋里的窗帘,结果今天一大清早他就被外头朝气蓬勃的阳光给晒醒了。
席音先拽过自己的手腕瞥了眼睡前懒得脱下的手表,然后瞬间又把手推远闭上眼准备接着睡,结果没等两分钟他就一脸生无可恋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已经睡不着了。
明明昨天那么累,但现在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起来竟也不觉得困,到底是年轻,精力恢复得很快,相比起某位“上了年纪”仍在熟睡的人,还挺能滋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席音扭头看向杜念,见这么大太阳都没把他给照醒眉心不由又轻轻蹙了起来,担心的神色在不经意中倾泻出些许,因为他人没有醒看不到,所以他也不急着刻意收回来。
老做这种追来赶去的事,他那两处伤可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全。
席音默叹了口气下床去洗手间简单洗了洗,回来后就看到杜念也起来了,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我们抓紧回酒店吧,你的药都在那边。”席音又恢复成一副清冷的样子说。
杜念回头看看他,感觉这小孩儿自打出门后虽然对他态度依然别扭,但言语和行动间的关心却越来越明显,就算是刻意压着也比先前要热络许多,似乎是正在慢慢变回曾经那熟悉的模样。
看来一直待在辛阜那个地方给他的压力真得很大。
杜念不禁心疼,虽然明知在这份压力当中他本人的贡献绝对不小。
不过眼下也不是细究这种事的时候。两个人都收拾妥当就从这“免费旅馆”里面出来,估摸着大白天应该不会有人打埋伏,而这里的地形又很克监视和偷窥,所以一眼没看到什么人倒可以暂时放心。
杜念单手握着席音一只手腕,在对方少见的顺从下又将人轻车熟路地拉回到地图范围之内。
走出去的时候席音没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昨晚天黑其实观察得不太清楚,如今大白天再一看他就莫名感到脊背有些发凉:“这根本就是一座迷城啊……”
杜念在前面轻声笑:“差不多吧,不知道路线的人要是莽莽撞撞地闯进去基本都走不出来。”
席音:“走不出来那怎么办?”
“找人带啊,在那里面还有人住的时候。”杜念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紧接着又幽幽道:“不过现在里面空了,正常人长着脑子谁会自己往那里头闯。”
席音总觉得他像是话里有话,仿佛在警告他别想着自己再去一趟似的。
还别说,他刚刚真冒出过这个想法……如今一听只能暂时作罢。
他并不是怕进去以后出不来,反正以杜念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要找他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是他不想自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在那里面玩“走迷宫”的游戏,如果不确定那里有他需要的东西,他不想浪费时间。
其实杜念原本还以为席音会有一堆的问题要问他,类似于:这“迷城”到底是什么地方?用来干嘛的?为什么地图上没有?里面的人都去哪了?为什么你会对这里的路线这么熟悉?等等……
然而席音什么都没问。这让杜念不免有些意外。
他很清楚席音心里不可能不好奇,但是他竟然忍住了不问,难道真是憋了一口气跟自己较劲呢?杜念这么一想就觉得小孩儿挺可爱的,连带着嘴角都不由自主地向上翘,孰不知他这笑落在席音眼中都变成了“心怀鬼胎”的奸笑,就是看上去让人特别想揍他的那种。
各怀心事的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等终于回到酒店上到所住楼层时,却不防在房门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念哥,大少爷。”吴一的目光淡淡投向他们俩,多余的话不说,也不问他们怎么这个点从外面回来,只是好像等了一会儿的样子活动了下肩膀,“去吃早点吗?”
“去。”杜念看了眼席音,拉着他边往里走边说:“稍等我俩一会儿,换个衣服,好了去你房间叫你。”
“不用专门来,打电话就行。”吴一略一点头就走了。
杜念望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自言自语道:“这人怎么也越来越深沉了……”
席音一脸“反正你们都拿我当傻逼”的表情,幸灾乐祸地笑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起得好头,人家学得像你还不乐意了。”
杜念:……我竟无法反驳。
“行了,赶紧来换药吧。”席音说罢一抬脚进了屋,杜念在后头耸了耸肩,无奈一笑跟了进去。
吃早餐的时候,席音、杜念还有吴一三个人之间奇异地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吴一跟席音就不说了,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就都跟被喂了哑药一样,不说话尴尬,一说话更尴尬。杜念倒是个不知“尴尬”为何物的,然而今天他却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因为席音反常的克制和淡定,他总觉得心里发虚,怕这孩子是把引线埋得太深底下藏了个大炮仗,别给他不知死活地一点直接炸出朵蘑菇云来。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虽然无聊倒也清静。
不过就在他们快要吃完的时候,从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吱吱呀呀的小提琴声,这声一听就是个初学者,难听得十分任性,换成是个有点基础的故意拉估计都闹不出这种动静来。
既然身处“音乐小镇”,各个流派、各种乐器、各种程度的选手都不在少数,大家也都不怕丢人,甭管什么水平都敢拉出来遛,所以这里的人听到这些早已司空见惯了。
就是席音平常很难听到如此“不入流”的演奏,此时就觉得牙碜起来。
杜念见他皱着眉板着脸绷着嘴不禁好笑,“一大早听到这个调是挺不和谐的。”
“太不和谐了……”席音蹙眉刚附和了一句,忽然脑中一道电光闪过,“和谐”两个字拼命在耳边回响着,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杜念迅速说道:“是协和音程!”说完调头就往出跑。
杜念跟吴一瞬间对视一眼紧跟着追了出去,发现席音竟一路跑到了原来席捉云的房子跟前。
“协和音程……原来是这样……”席音有些发呆地盯着斑驳的外墙,心中却已经明晰起来。
杜念和吴一都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吴一给杜念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去问,杜念朝他无奈地回视,然后才走到席音身边问:“你看出什么了?”
“呵呵……”席音忽然低低笑了两声,语气褒贬难辨:“果然是我爸能想出来的法子。这面墙上的墙皮并不是自然脱落的,而是被人故意弄成这样又做旧了。”
“故意?”杜念蹙起眉,对乐理方面的东西他所知有限,就等着席音继续往下说。
而席音这时已经穿过篱笆墙往正门走了,边走边向杜念和吴一解释:“我昨天晚上看到这墙皮的时候因为天黑所以视感不明显,只觉得看上去很不舒服却说不上为什么,刚才被你一提醒才想起来当时的那种不和谐感源自何处。”
他走到了门边,学着杜念昨天的样子把手伸到门把下方摸索了一会儿,扣到一个机关,按下去后那奇怪的密码盘就又露了出来。
“这上面剥落的墙皮,其实分别代表了七组不协和音符,按高音谱的位置排列,以中央c作为起始点,两个一组,不是大二度就是小二度,但这两者没差,总之都是不协和音阶。”
席音说到这里先停了一下,瞥了眼身后两人,发现杜念是一副“我假装我能听懂”、吴一则是一脸诚实的“我听不懂”地看着他。
跟外行人讲乐理是很耗费心力的一件事,席音没那么好的耐性,便决定不管他们,径自往下讲道:“一般学音乐的人都很不喜欢不协和音程,因为很突兀而且刺耳,如果这墙皮真是我爸的杰作我想他肯定是别有深意,不然犯不着在自家墙上弄这么一套来天天恶心自己。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东西是对密码的提示。”
“你们音乐家真会玩。”杜念摊了摊手,下一秒就被席音一道寒光瞪过来闭上了嘴。
“可是仅凭这些,怎么能确定密码到底是什么?”吴一适时地插|进一句,席音因为注意力都放在那密码盘上所以并没有留意到他提起自家这门上密码时那种自然而然的语气。
“我爸最喜欢的音程是纯五度,”席音说着话手已经开始拨动转盘,“每组固定第一个音不动,第二个音要想使其构成纯五度所需移动的度数就是……”
一共七个数,一下一下地拨过去,直到最后确认,大门应声而开。
说实话席音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心里连一丁点的兴奋或是成就感都没有,他只觉得自己又被坑了一次,还是被他亲爹。
杜念:“席音?”
这里是席捉云的房子,席音不往里走,杜念跟吴一自然不会抢在他前头。
席音知道他俩在等自己,于是先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情绪还算稳定,这才用手扶住把手将门缓缓推开。
推的过程中他还在想,万一打开门后看见房子里面堆满了各种“一言难尽”的违禁品,他该怎么办?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偌大的房间里头,空空如也,那股子凄凉劲儿都让人忍不住为门口的密码盘感到心酸……尽职尽责地就为守住这一屋子空气么?
席音自己倒开始觉得一言难尽起来。
直到他注意到被放在客厅窗台上的一张不起眼的小纸片,那寒碜的大小和不规则的形状很容易被人当成是一张没打扫干净的垃圾,也就是席音实在没东西可翻这才捡起来瞄了一眼,结果竟然就这样发现了令他啼笑皆非的“线索”。
纸上一行小字,字迹十分扭曲,只能勉强认清写的是:“不要找我。”
落款处的两个大写英文字母倒是写得颇为洒脱刚劲:xy。
席音握着这张纸,只觉得胸口处瞬间烧起一团意义不明的大火,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他也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只有从五脏六腑传来的那种灼痛格外清晰刺心。
杜念本来在房间的另一头搜索着,察觉到席音不对劲便快步走了过来,看清楚他手中纸上的字样先愣了一下,又把目光转向席音,发现他脸色忽红忽白得心里顿时一紧。
“席音,你还好吗?”杜念扶住他双肩表情略严肃地问。
席音条件反射似的点着头,而那张纸已被刚过来的吴一急急拿了过去,强迫症一般反复看了好几遍,整个人就变得怔怔的,看反应比席音强不到哪儿去。
杜念正头疼着该怎么把这俩人的魂给唤回来,却忽然听到席音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凉凉地,让人后背发寒。
只听他声音森然地说:“xy是吧……我还abc呢。不让找?他做梦。”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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