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辰安也问:“布庄的生意不是向来都很好吗?”
二夫人满心憋闷,本来是在质问孟若华私自卖货的事,怎么现在又说起铺子生意了?
她不敢让宋昌与宋辰安知道铺子的事,看了一眼李嬷嬷道:“生意有好有坏很正常,现在又不是换季的时候,没生意也正常。”
孟若华不经意地说道:“这个月今年没有一文钱进账,去年挣了一百零三两,前年挣了一百九十二两,宣和九年挣了三百七十六两,宣和八年挣了三百五十四两。”
宣和九年是七年前,正是大房管理的时候。
二夫人心中一惊,问:“孟氏,谁让你查铺子账簿的?”
“夫人误会了,我又不管铺子,怎么会看到铺子的账簿,我只是看府里的旧例时无意中看到的。”
宋昌满目疑惑的问:“为何铺子的生意差了怎许多?”
为何?
“生意不好能怎么办?你不管,现在还来问我?”
二夫人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还不是你花钱太多,她才不得不天天算计钱。
“你要是不能管就别管,府中有的是人能管。”
“谁管,大房的人吗?你怎么不巴巴把钱都送给大房。”
宋辰安连忙打断了两人的争执,“母亲,还是说说怎么盘活铺子吧!”
不是在说孟若华越权吗?
二夫人怒瞪着她,问:“孟氏,你马上给我把货追回来!要不你就把钱补上。”
孟若华点点头,“货都卖出去了,肯定是追不回来了。”
李嬷嬷在无人注意处拉了拉二夫人的衣袖,低声说了什么。
二夫人眼中闪过一瞬亮光,“老爷,李掌柜就在府中,何不问问他孟氏做了什么?”
宋昌眼中透出困惑,做了什么,不就是把旧货卖了吗?
不待众人反应,二夫人已经派人去叫李掌柜了。
很快,李掌柜匆匆而来,一进门就请罪,“老奴无能,让二少夫人把铺子里的货都卖了!”
孟若华手指轻敲桌面,再次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不大的声响却像洪钟一般震荡在李掌柜的心头,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偏了偏身子。
“李掌柜说话太不严谨了,我只卖了百十匹旧货,你还堆着满库房的货物呢。”她闲闲地撩起眼皮,“再者卖的钱我还留了一半给你呢,打算让你去看看别的店哪些货卖得好,也去进点新货。”
李掌柜一愣,他只顾着跑回来报信,还真没注意到她留了银票。
就算留了,那些货至少值两千两,一千两都属于贱卖了。
“二少夫人,那些货怎么也能卖两千两!”
孟若华语气不变,紧接着回道:“旧货不值钱!”
李掌柜的声调提高一分,“那都是上好的锦缎,还有几匹雨丝锦。”
“都褪色了,雨丝也成断线的珠子了。”
李掌柜的声调又高一分,“没有褪色,都是好好的。”
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孟若华连声问道:“没有褪色怎么卖不出去?”
“卖的出去!”
“卖不出去!”
“前几天才卖了一匹,怎么就卖不出去了。”
“哦,卖了?你账上可没写啊!”
“写了!”
孟若华嫣然一笑:“写在哪里了?”
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出声阻止:“李良!”
好悬,差点就顺着二夫人的话说漏嘴了!
李掌柜猛地闭紧了嘴巴,艰难的吞咽一口唾沫,不可思议的盯着孟若华看。
这个二少夫人太厉害了!
屋中顿时一阵静默,凝固的空气里只余几人来回移动的视线,使得气氛更加怪异,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般。
宋昌虽不理庶务,但他不傻!他自认是品行正直胸怀坦荡之人,最不屑弄虚作假歪门邪道,此时一看众人僵硬的神情,便知其中定有隐情。
他问道:“李良,你说写到哪里了?”
铺子每一笔进账都该写在账本上,如果没有那便是有问题,可那账本禁得住查吗?
李掌柜心中稍定,铺子里的账本是经年的老账房做的,一般人并不能看出端倪,而且这半个月并不是没有进账,账上有一百两呢。
他长吸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刚要说什么却被二夫人截住了。
“孟氏,你懂不懂礼数,外男来了不知回避就算了,还和他当堂对峙!”二夫人连声发问,“简直不知羞耻!”
孟若华可不惯着她,“二夫人这话说错了,李掌柜再怎么是外男也是府里的下人,我一个主子见下人还要回避吗?再者,不应该先追究他一个外男如何轻轻松松就进了府中内宅?”
不仅进了内宅,还堂而皇之地进了当家主母的院子!
二夫人心中愈加愤怒,用力一拍桌子怒吼道:“孟氏,你还敢顶嘴!”
“我这算什么顶嘴,我只是给自己解释!就算是堂上审犯人也得让人家辩解辩解吧!”孟若华不急不忙的说道:“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二夫人说什么外男来了不懂回避,我看更应该好好管管府里的人,他一个掌柜不经过通传就直接进了主母的院子!”
她眼波往二夫人惯常休息的东侧间看起,其中意味不明而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她那似是而非的眼神一看,仿若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眼,
二夫人再次领略到孟若华的伶牙俐齿,她满脑子怒气却愣是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她!
李嬷嬷见状连忙出声,“二少夫人,我家那个来的时候就已经报给二夫人了,早早就让他侯在院门口了。”
“哦,一个外男在内院候着?府中可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姑娘呢!”
是呢,府中的两个小姐也十二三岁了,马上就到议婚的年纪了。
李嬷嬷眼珠一转,立刻便明白了自己又被带偏了,她拉耷着眼皮,装出一副很恭敬的样子,“二少夫人,您不必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您随意卖布庄布匹的事!”
“哦,对,是在说清理积压货物的事。”孟若华对着李掌柜挑眉问道:“李掌柜可想起那笔账写在哪里了?”
嗐!绕了半天又绕回来了!
李掌柜真心觉得这个二少夫人比二夫人甚至大夫人都能对付,这都说了半天的话了,她还能一字不差的记住自己之前的话!
初冬的天气,已经穿着夹衣的李掌柜的额头又冒出了细小汗珠,在夕阳的映照下反出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