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珍站在大太阳底下,曾经的绝望和伤痛,又像潮水般朝她席卷涌来。
这样的疼痛,自从被叶天水救出了那个牢笼后,已经在慢慢的不断愈合消退。
今天,却被自己的儿子又戳得血淋淋的,甚至无限的放大。
刚才叶天水提醒她的话响在耳边:
‘陈斌的性格已经形成,要改变他,你不下狠手,是不容易的事了’。
徐凤珍记得一句老话:三岁看到老。
她是在儿子三岁时离开的,到现在,他一直在仇恨着自己的人身边长大,那些人恨不得她去死,会怎么教导她的儿子?
可想而知。
她因为心疼儿子,心里总觉得亏欠了他,所以,尽可能的想补偿。
让她心寒的是,从见面到现在,儿子看她的眼里,都是鄙夷不屑和指责。
儿子看不起她这个妈,陈斌······恨着她这个妈!
徐凤珍认清楚了这个事实。
本来想把陈斌带到她在市区新买的公寓里,徐凤珍临时改变了主意。
儿子可以不心疼她,可以抱怨责怪她,唯独不能······看不起她、侮辱她、恨她!
身边人的教养诱导固然重要,但,已经二十岁的男孩子了,难道就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
“陈斌,厂长是有家庭的,他的老婆就在刚才楼下的车间里,如果因为你的胡言乱语,破坏了他们的感情,我不会饶了你!”
“嗤!你怎么不会饶我?像打死我爸一样打死我不成?
赚了一点钱就了不起了吗?别忘记,是你让我成为了孤儿,你一辈子亏欠着我!
你得补偿我!
以后你赚的钱全部都是我的,还要和我一起养我阿婆!”
徐凤珍的脑海一阵空白。
看着张牙舞爪对着自己吼叫的儿子,她仿佛看到了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那个男人。
她突然笑了:“陈斌,我本来快忘记你爸那张恶魔般的脸了,你知道吗?现在的你······非常像他!
当年,他喝一点马尿,就喊打喊杀的,你吓得大哭,所以,他就喜欢逮着你打。
你哭得越厉害,他打得越起劲。
不是我一次次的把你护在我怀里,多几个你,也经不起他打,早就没命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因为要护你,他的拳头就全部一次次的落在了我的身上,一次次的,把我往死里打。
你的好阿婆,你的那些伯伯叔叔们,一直是冷眼旁观,可从来没有出来护过你和我一次。
一次也没有。”
想到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她缓缓的摇摇头,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
“刚才叶公子的一句话说得对,如果我像你们陈家人一样,看他把你打死不管,他,肯定得被枪毙!
哪里还要我这个杀人犯去坐牢?
这个世上哪里还有你?谁给你机会站在这里骂我、侮辱我指责我?”
陈斌愣了一下,避开徐凤珍那悲伤愤怒的眼神,大声辩驳道:
“那是你自己的强辩说辞,阿婆和别人都说是你因为做女人不安分,让爸心里不痛快,才会经常拿我出气打我。
判决书我看见了,上面就说是你们夫妻感情不和,男方怀疑女方对家庭不忠,才引发争斗。
女方怀恨在心,趁男方醉酒之机,手持利器致男方伤重不治而亡!”
陈斌刚开始还有一些心虚,越说,越觉得他没有错。
就是徐凤珍这个不要脸的妈害死了他爸,让他受尽了白眼和屈辱。
徐凤珍失去了要和儿子去辨明是非的心情,但有些话她还是得说清楚的。
“当初你们陈家人恨死了我,巴不得我为你那个恶魔一样的父亲去抵命。
判决书上有些话是他们强烈要求加上去的。
如果事实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我早就被枪毙了。
我提早出狱,也是政府查明了真相,知道我那只是正当防卫,属防卫过当致人重伤而亡。
这些,你信不信都无所谓,新的判决书上已经还了我的清白。
而且,我也为他一条狗命坐了十多年的牢,那债,我也算还清了。
对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感到有一份亏欠,但真正亏欠你的,是你那个死鬼父亲!
我们马上去火车站,我要和你一起回去,去邮局查明白,我寄给你的那些钱,到底喂了哪个白眼狼!
陈斌,如果说以前我有亏欠你的想法,现在,没了。
你是陈家人,监护权也在陈家,该我给的抚养费,我把我坐牢十年出头的也给补上了,只多不会少。
现在,你已经二十岁,到了自食其力的年纪,我不会再给你寄钱。
哪一天你如果结婚或者生孩子,当我长辈来告诉我,我就给一份我做长辈该给的。
等我和你回去弄清楚那些钱的下落后,你是要讨回,还是心甘情愿的给那些挑唆你来闹事的陈家人,我不会过问。
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插手过问,我们母子的情分能留多少,就看你以后对我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