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空的话问出口,看见庄队长紧张的脸色轻松了一些。
“记得啊,因为女人生孩子是大事,而且还是大城市来的女人。
那时候全村人都惊动了,请了我们这里最好的老娘(接生婆)来接生的。
唉呀,听说生的很艰难,产妇昏了过去。
我们是男人,遇到谁家生孩子,都会离得远远的。
据说,闻到了那血腥味会倒霉的。”
司空空又喜又怒。
一下子就问到了?
还以为会困难重重呢。
不过,什么叫遇到产妇生孩子会倒霉?
瞎七搭八!
可是司空空卡壳了,
他看看乔明。
当时接受任务时两个人都在。
乔明不知道司空空在想什么,见他问到关键的地方没有继续,就开口了:
“那天你们村里有几个产妇生孩子?”
“几个产妇?没有几个啊,就她一个就把那个老娘急死了。
看见她跑进跑出好几回。
那时候村里人还担心那个产妇会不会活不了,生下来的孩子能不能活。
农村女人因为生孩子丢了命的多了去了。
当时村里生过孩子的女人有经验,热心肠的也去帮忙了。
还算是老天爷保佑,母女平安。”
要说庄队长为什么把过去了二十年的事情记得这样清楚?
很简单,当年的他二十才刚刚冒头,还没有结婚。
温玉洁虽然怀孕了,可大城市来的,长得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年轻小伙子看一眼就会记一辈子。
况且生孩子的事弄得全村鸡飞狗跳的,再过二十年他也不会忘记。
司空空抓住了里面几个关键点,一个是‘接生婆跑进跑出好几回。’
还有,村里有生过孩子的女人去帮忙的。
去帮忙的女人真的是‘热心肠?’
那接生婆真的是着急才‘跑进跑出好几回?’
“那接生婆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司空空急切的问。
庄队长见司空空的脸突然冷下来,心里突突突的,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他小心翼翼的回道:“那个老娘前几年就已经生病死了。”
“死了?”
司空空和乔明都情不自禁的声音加大了。
怎么可以死了呢?
好不容易顺顺利利问到这里,司空空甚至觉得那个接生婆有问题。
结果,人已经死了。
问题再大,能把一个死人怎么办?
“领导,发生什么事了吗?接生婆那时候就快五十了,死的时候六十多,在农村也算是‘顺路上’了。难道······”
庄队长把想问的话憋了回去。
他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事,不就是在这里生个孩子吗?
当初大家能出力的出力,他家里还把舍不得吃的一点点红糖也拿了出来的。
不能问,反正自己和家里人都没有做过亏心事!
庄队长拼命的安慰自己。
司空空作为稽查科的一个小领导,对侦查案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手段。
他冷静了一下继续问:
“那次去帮忙的村里人--村里生过孩子的女人,有几个?你还记得吗?”
这个问题庄队长就有些模糊了。
说有人去帮忙很多也是别人传出来的,真正亲眼看见的肯定没有几个人。
农村里谁家生孩子一般都不会往上凑。
他抱歉的摇摇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怎么能‘不清楚’了呢?
司空空和乔明都有些恼羞成怒。
“你仔细想想,那一段时间村里有几个怀孩子的女人?
不着急,我知道,时间过去了二十年,确实要忘记了。
你再想想,或者你可以问问那时候村里生过孩子的,她们可能能想起来。
那时候出生的孩子,现在也就是二十岁。
对,你统计一下,你们村里,还有周围几个村子二十岁的孩子有多少?
男女都统计进去。”
庄队长的神色也认真起来。
他觉得事情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过去了二十年,特意派领导来‘调研’--明明就是调查。
那是不是说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庄队长想到那个漂亮女人,孩子还没有满月,她的男人就开着吉普车来接她回去了。
那个男人,年轻英俊,高高大大,穿着军装,威风凛凛的。
也只有那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那样的女人啊!
“领导,您们这样问,我也弄糊涂了,是不是老温的女儿发生了什么事?”
庄队长的态度很诚恳:
“如果帮得上忙的地方,我竭尽全力也会帮您们!”
他记得那天,女人在牛棚里面惨叫,他靠在远一点的一棵树上,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直到听见老娘喊‘生了,生了’,他才身体一软坐在了地上。
六零年六月二十号,一个好日子!
司空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苏厅长要在过了二十年来调查这件事。
“去给我查清楚,当年一起生下的孩子有哪些?全部给我弄清楚了!”
苏厅长的话冷厉果断。
他不是傻的,只是不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罢了。
除非厅长亲口告诉他!
“庄队长,我们一来就麻烦了你那么多,抱歉了。
我们就想知道,当初温校长女儿生孩子前前后后的几天时间里,你们村里有几个女人也在那个时间段生孩子的?
你帮我好好问清楚。”
他想了想,这事可能藏着猫腻,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
“庄队长,这事我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
庄队长连声回答,其实明白这是领导的事,不想让人知道。
为什么?
他不能问,也不会问。
虽然现在政策宽松了很多,但谨言慎行他还是懂的。
“这样,领导,我的意思您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肯定疲劳了。
房间已经帮你们安排好,就先去休息一会。
我出去一会,自己回想回想那时候村里有谁也怀孕了的。
我想不起来,就去问问我嫂子,她那时候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对谁在什么时候怀了孩子,女人可能记得更清楚。”
司空空听庄队长说的恳切,他也确实感到疲劳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能指望第一天来就能弄清楚二十年前的事啊!
现在问到了这些,已经不错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说了一会话,真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太阳西斜,家家户户烟囱冒烟了。
两个人走出大门,看着一个个屋顶那飘着的袅袅炊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吃好晚饭,庄队长到了司空空他们住的房间,坐在两个人面前。
脸色端正的开始把他问来的话告诉面前的两个年轻领导。
叫什么名字,他到现在也没有问过。
这不重要。
“领导,你们现在看到我们村里比很多地方要富裕一点。
主要是我们这里有社办厂、队办厂,农闲的时候年轻人都去厂里上班。
粮食也不缺,自从六三年开始可以种山芋起,我们这里的日子就慢慢好过起来。
但是六零年,我们这里也有很多人家饿肚子。
有些人家孩子一个一个的生,家里却养不起。
没办法,那时候不搞没有计划生育,后来,才有女人上环,男人结扎这些措施。
所以,有些人家把生下的孩子会送人。
这种事情也没有人管,闭眼闭睛只当不知道。”
司空空和乔明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有些别扭。
却没有打断他的话。
“我问过我嫂子,那段日子我们村里确实还有一个女人生了孩子。
当时说那孩子没有活下来,我嫂子回想了一下,谁也没有听说那个孩子是怎么处理的。
还有,孩子没活,一般人家都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可他们家没有人伤心。
就是那孩子的亲妈,还热心的去帮过您们领导的女人。
所以,我猜想,他们家里把生下来的孩子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