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钰如何不知,才刚刚回来,现在和予欢说这些,的确是他有些太过着急了。
他怜她为他守寡十来年,也为他吃了那么多的苦,他岂能不动容?
可是,他是想让她知道,他不能负婉嫆。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予欢懂事些,以后他待她和婉嫆尽量一视同仁和一碗水端平些。
一旁的沈婉嫆看着自己的妹妹予欢这般决绝,她心中难受的紧,忙急声道:“夫君,我没关系的,妹妹只是一时还无法接受,求你,给妹妹一点时间,先别逼迫妹妹了……”
门外不少仆妇下人,悄悄看着大少夫人那笔直的背脊,有的暗暗叹息,有的暗暗怜悯。
也有暗暗揣摩
大少夫人就这么算了吗?
为何没大吵大闹啊。
十年了,大少夫人一直都屈居于主院的外跨院里。
可是如今大爷一朝回来,大少夫人就成了平妻。
而且大爷带回来的这位,还有子有女,相比起来,大少夫人没有半点优势。
虽然说这位是大少夫人的亲姐姐,可大爷更亲哪个明摆着的。
若大少夫人不识趣,怕是以后都得不到大爷的欢心,将来也就没了盼头。
沈予欢对他们从来都是心平气和,从来没有半点主子的架子,大家对她都很喜欢。
有人不免乐观的想,大少夫人模样比那位婉嫆夫人要好看,未必就不会被大爷多眷顾几分……
但若大少夫人会撒娇些,将大爷哄住了,将来再有个一儿半女傍身,自然也就好了。
可是大少夫人那整日里不温不火,如同佛前信女似得,她会撒娇吗?
答案是肯定的,大少夫人那么冷清一个人,她不会!
都不免为她暗暗发愁。
……
这边,沈予欢一出主院,双腿一软,差点软坐在地上。
“主子,小心……”文脂及时扶住沈予欢,见她眼圈发红,浑身轻颤,顿时心疼的也跟着红了眼。
她知道主子自小起什么事儿都搁心里,总是不争不抢,表现的万事不在意。
所有人都以为她就是这么冷清的一个人。
可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她也会心伤落泪的啊。
可是主子的隐忍克制,却被他们忽视的彻底。
文脂哽声劝道:“主子,不要担心,还有二爷呢,二爷一定会帮你做主的。”
沈予欢当即面色严肃道:“记住,这件事一定不要和二爷说,二爷出门在外,不能分神。
你等下就去和临风知会一声,就说是我的命令!你就跟他说,二爷现在在御前当差,容不得行差踏错。
若他不听命,敢跟二爷说这些污糟事儿,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奴婢记住了。”文脂自是知道轻重,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这些污糟事儿,我一个人烦就够了。”
文脂听着她那轻若风般的声音,一时心酸,“主子……”
“文脂,天没塌,所以我们无需哭哭啼啼,这点事不算什么。你若愁眉苦脸的,只会让人看笑话。
也会让人觉得我们懦弱无能,反而给别人放肆羞辱我们的机会。”
“可,那,难道……”文脂还要再说,却被沈予欢紧紧捉住了手腕,“我们先回去。”
文脂当即闭了嘴,扶着她往回走去。
……
正院花厅里,沈予欢离开后有好一会儿死寂。
沈予欢的变化,以及她刚刚那句句犀利的诘问,令裴怀钰几人都意识到沈予欢她这次可能不会如以前那般顺从。
尤其是杜氏,更被沈予欢对她的忤逆而心惊不已。
一向安安静静又温驯的人,突然分毫不让,令人难以招架,更让人无法适应。
想着沈予欢刚刚瞪着自己,和自己叫板的模样,让杜氏觉得,她定是接受不了这现实才破罐子破摔的敢顶撞自己。
心下有些不顺,杜氏连儿子回来的欢喜都打了点折扣,不免迁怒的看向沈婉嫆。
都是这个女人害的,不然岂会让她在沈予欢面前气短?
“母亲,文脂说的都是真的吗?”裴怀钰想起文脂的话,不由看着母亲问道。
原本就有些烦恼的杜氏,听到儿子的话,顿时火大,高声道:“你这是在质问为娘吗?都是事实又如何,怎么,你还要为你媳妇声讨为娘吗?”
“母亲……”裴怀钰不想母亲现在竟变的如此蛮不讲理,当即就要说些什么。
“夫君!”一旁的沈婉嫆大忙制止,带着些不赞同的道:“夫君快和母亲道歉,不管母亲怎么对予欢,那也是为予欢好。
母亲身为长辈教导儿媳天经地义,何错之有?”
裴怀钰看着她那柔顺的模样,心中一暖,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眼神,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好声道:“母亲您别气,儿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予欢的态度……”
“她能怎么着?如今你回来了,她不过是想要博得你的注意罢了,回头你跟她将房圆了,再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也就是过去了。”
杜氏觉得这十来年早就将沈予欢给收拾服贴了,她就不信她能反天去,镇不住她了。
她拿捏惯了沈予欢,自然对她的态度不以为然。
不过她转眼看了眼沈婉嫆那低垂着眉眼乖顺模样,因她刚刚劝儿子的话,她神色有所缓和,“你倒是比你妹妹懂事,的确是个善解人意的。
回头你去教教你妹妹,安安分分些,别整天怨天尤人的,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似得。
哪家婆婆教导媳妇,不是天经地义的?她顶撞我这个当婆母的,我不罚她罚谁?”
“是……”沈婉嫆柔柔应下,可脑子里都是杜氏所说的那句‘圆房’的话。
心里难受极了。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为了儿子和女儿着想。
不但要笼络住杜氏,也希望予欢理解自己的苦衷。
杜氏因沈婉嫆的识趣心气儿顺了些,又看了看孩子,火气也散了七八,便问起儿子这十来年发生的事。
裴怀钰和妻儿都是一身风尘仆仆的,很想回去先行沐浴更衣。
可也能理解母亲对他是出于关心,便耐着性子,简单的讲了一下。
“母亲也知道十年前突厥来势汹汹,乃是因当今突发疾病,危在旦夕。突厥如何打算一目了然,那年我们一起随军出征的,一场仗下来,多是有去无回。
儿也幸亏有些功夫,头场仗就受了些轻伤。可后来伤多了,就遇到了强敌,因此受了重伤。
接着还不待我养好伤,即将面临城破,我被安排提前送出城。
可是没有想到,我还没出城,敌军竟提前攻城,就这样,我也不得带伤与敌军殊死一搏。
不想竟因此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