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欢那双清冷的眸从两个手牵着手的孩童身上一扫而过落在沈婉嫆身上,没有半分亲姐妹久别重逢的半分情绪,寡淡疏离的仿佛看着陌生人。
沈婉嫆却是截然相反,眼含热泪,莲步轻移的上前拉住沈予欢的手,哽咽着道:“妹妹,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姐姐以为呢?”沈予欢平静一句,现在才来问她好不好。
沈婉嫆满眼都是心疼的抽噎道:“对不起,让妹妹受苦了……”
她这话一出口,杜氏不乐意了,“她没冻着,没饿着,锦衣玉食的,哪里苦了?”
沈予欢倏然转脸看向杜氏,那目光有别于往日,让杜氏不免就想到平时对她的苛责,心下难免多了几分心虚,但习惯了拿捏婆婆的威严,别过脸问儿子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回来的?”
沈婉嫆面对沈予欢的过分冷漠,眼泪落的更凶了,扑簌簌的当下就落满了脸。
裴怀钰当即回神,去牵住沈婉嫆的手,郑重的道:“母亲,予欢,我正式介绍一下,婉嫆如今是我的妻。”
杜氏闻言仿如遭了一记棒喝,瞬间失语,甚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婉嫆,片刻才重复道:“她是你的妻?”
说完,杜氏愣愣的去看沈予欢。
后者却神色一如以往。
对于沈予欢来说,这样的结果在刚刚,或者在沈婉嫆失踪的这几年里,她也是想过的,如今,得到得到印证,沈予欢心里是对姐姐的失望,还有丝丝缕缕的痛。
沈婉嫆满面都是愧疚,挣脱开裴怀钰的手,又去捉住沈予欢的手,带着哭腔道:“妹妹,你听姐姐解释,这事情有些复杂……”
“到底有多复杂呢?”沈予欢声音轻淡平和。
裴、沈两家是世交,早早了为裴怀钰和沈婉嫆定下了婚约。
他们二人也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可裴怀钰却接到了随军出征的消息,裴家要将婚期提前。
可是,却令沈予欢如遭雷击的是,裴怀钰竟要改娶她为妻。
沈予欢从惊愕到倍觉荒谬,姐姐和裴怀钰两情相悦,她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就是如此荒谬的事情,家人却不顾她的强烈反对,竟就应了。
就算她再是年岁小不懂事,也断做不出抢姐姐夫婿之事。
她便追问沈婉嫆。
她想,只要姐姐和她一样坚决反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会阻止这种荒唐之事的。
可是,姐姐只是哭泣,一句话不说。
没有人去在意她的意愿,裴家更甚至当天就进宫请下了圣旨。
沈予欢就这么奉旨仓促的与裴怀钰成了亲!
沈婉嫆被妹妹沈予欢那似嘲讽又似冷漠的目光看的,眼泪落的更凶了,千言万语又不知从哪儿说起。
裴怀钰一见,心疼的揽住沈婉蓉的肩头,“婉嫆,你没有任何错,无需如此。”
“不,是我有愧妹妹……”沈婉嫆有些泣不成声,哭的伤心欲绝。
裴怀钰安慰的捏了下她的肩头,“你总是这样,什么错都要往自己身上揽。若真有错,那也是我的错,你无需自责。
况且予欢她自小就善解人意,相信她会理解我们的。”
裴怀钰眼见沈予欢没有质问他们,也没有和他们大吵大闹。
便当沈予欢默认接受了,便对沈婉嫆一笑,“你啊,总是杞人忧天,郎中都说了,让你切勿多思多虑,你和予欢虽是十来年未见,可你们自小感情好,她怎么会怪你?”
沈婉嫆听完,看向沈予欢,眼里都是期待。
沈予欢眸底的嘲讽更深,“是啊,我善解人意,你们就当我是慈悲为怀的菩萨了。”沈婉嫆闻言身子一晃,神色满是痛苦。
杜氏顿时眉头拧起,心下很不满,她男人死而复生,沈予欢竟如木头似得,连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脸色不由耷拉下来:“予欢你夫君活着回来,任何事有何打紧的?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况且这人又不是别人,是你嫡亲姐姐,他们两人本就有婚约。
你瞧瞧你,从进来后,脸上就没半点笑模样,还问东问西,说话阴阳怪气。
予欢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希望我儿回来是怎么着?”
沈予欢转身便坐在了杜氏的另一侧椅子里,真是针不扎在自己的身上,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对于杜氏的胡搅蛮缠,沈予欢暂且不想理她,她习惯性的手摩挲着腕上缠着银丝儿镯子,不疾不徐的道:“婆母见谅,我给大爷上了十年香,烧了十年纸,抄了十年往生经。
大爷这突然带着妻儿回来,让我有些分辨不出他是人是鬼,自然要弄个清楚明白,免得误会了什么。”
“你。”
“你说什么?”杜氏尖声一句,双眼立起。
杜氏从来最忌讳那些晦气的字眼,此时感觉沈予欢在挑衅自己,她狠狠瞪着沈予欢。
以为沈予欢会如之前那般,向她低头。
然而,沈予欢这次却不躲不避的看向杜氏,“母亲让我如何笑?若母亲站在我的角度,试问母亲能笑的出来吗?若母亲真的那么大度,为何族中提出让父亲留下的庶子记在你名下的提议,母亲为何一直压着呢?”
“你……”杜氏顿时语塞。
心下发怒,她真是疯了,敢顶撞自己,杜氏转而又想,她定是受刺激了。
裴怀钰也是一口气梗在喉咙处,感觉多年不见,沈予欢变了,说话都刻薄难听了。
他一个大男人不和女人计较,不过她有句话倒是提醒他了,裴怀钰一扶额头,“看我,差点忘记了。”
转身对着安静的两个孩童道:“对了母亲,这两个是我和婉嫆的孩儿,盛哥,锦姐儿快给你们祖母磕头。”
杜氏顺着儿子的视线看去,那两个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的模样,眉眼多多少少都有裴怀钰的影子。
杜氏满眼都是震惊,片刻后狂喜浮现在脸上,一下就抛开了沈予欢,双眼放光的看着那男孩,颤着声道:“盛哥?盛哥?我,我的孙儿?”
裴怀钰看着母亲那喜极而泣的神情,重复道:“是,他们是母亲您嫡亲的孙儿和孙女。”
杜氏颤颤招手,“来,来,快来祖母这里,让祖母好好看看……”
盛哥上前,给杜氏跪下磕了个头,叫了声祖母。
锦姐儿却是紧依着自己母亲没过去,显得有些怕生,也没叫人。
杜氏的眼里只有大孙子,拉着盛哥儿的手不松开,满眼都是藏不住的喜爱。
裴怀钰见此,脸上笑意更浓,继续加重了语气道:“婉嫆她在我生死之际不顾名节的贴身照顾了我三个月,才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
若没有她,我也早就没命了,这份功劳和恩情大过天。
如今婉嫆又为我生了长子和长女,我对婉嫆许诺过,此生必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