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楠当下就怔在了原地,她显然是愣住了,突来的状况令她无暇思考。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反应,近来发生的一切从未对外人宣扬,为何就能惊动了警方,并且直接请到了家里来?
莫非是梨花溪那边暗中作祟,蔺瑾谦所谓的认罪也不过是演一场戏,就连罗赫的出现都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待警方到来的这一刻!
最为德高望重的贤伯弄清楚这一切,怒洒当场,根本不顾警方在场,他指着蔺瑾谦劈头盖脸就是臭骂,“你好狠的心!蔺家生你养你,纵然你遭遇了迫害,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蔺家带给你的!如今你为了一点私怨,不惜恩将仇报,置蔺家声名于不顾!当初你就应该命丧那一场车祸,也不至于留到现在,害得蔺家家不像家!”
贤伯气得实在厉害,已然年迈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和折腾?宣泄出这一通,他已身体不支地往后仰倒而去。
“贤伯!”众人急忙上前扶住,这才免去了他摔倒在地,可人虽然没有重伤,却是疲乏无力,靠一点清醒神志支撑着才勉力站稳。
可是经这一闹,众人对蔺瑾谦已是深恶痛绝,贤伯那一番话语定论了蔺瑾谦的所有罪行,不需要证据,在这样的紧张时刻,已是最有力的导向。
就连曾经为蔺瑾谦说话仲伯都用怨恨的眼神看着蔺瑾谦。
但蔺瑾谦依然是一副淡然坦荡的样子,他不就一直如此吗?即便泰山崩于眼前,依旧是风轻云淡,不为所动。
究竟是经历太多,抑或心境得到佛祖的洗涤和净化,不惧任何,还是心已如死灰,才不能激起丝毫波澜。
穆黎一眨不眨地凝着蔺瑾谦的侧脸,在这样混乱的时刻,邢志刚已经命人扣
下了夏楠,但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贤伯那边,直到刑志刚下令将夏楠带走,夏楠爆出一声尖叫,这才把众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阿胜!阿胜救救妈妈!救救妈妈!”夏楠不甘地冲蔺易胜呼喊,可蔺易胜就站在座椅前,蹙眉沉思,并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阿胜!阿胜你快救救妈妈啊!我不想死啊!你快救救我!”夏楠喊声愈发凄厉,她被警方驾着两条胳膊,强制地往外带走,只能扭着身子冲回喊,“你快救救我啊!这一切都是我为你打拼来的,你不能治而不见!阿胜!蔺易胜!”
奈何蔺易胜纹丝不动,不过是神情略显低沉。
夏楠喊得愈发凄厉,“就算我曾经找人绑了她,就算我确实逼着你做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但是我是你的母亲!你的生命是我给的!没有我也不可能有你!在所有人都要放弃你的时候,是我推着你往前走!是我——”
不顾夏楠的呼喊,警方强制将她带离了蔺家,她的呼喊声也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自始至终,蔺易胜都站在座椅前,纹丝未动,就连眉眼都没有抬起哪怕那么一丝丝,更没有目送夏楠的离去。
他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穆黎都猜不透,此刻的他低垂着眼,遮掩住的是内心的什么?
阿胜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即便夏楠做了再多的坏事,就算他深明大义,他的善良也不会允许他不闻不问,视若无睹。
即便是知道不可能阻拦什么,他还会尝试,就算是给挣扎呼喊的夏楠一些念想和安慰,为人之子,他也会那样做。
偏偏他没有,他变得不像从前,不再是从前的阿胜。
正厅里陷入了死寂,没有人再动,亦没有人说话,突来的一切让人捉摸不透,扼腕叹息
,罗赫的认罪被中止,但很显然的是,此刻也没有人再去追究蔺寻泰是否系他所害。
“既然蔺家的颜面已然尽失,还有什么好顾及的!”突然间,爆发出一声愤怒的喊叫,那是另一个看起来资历老成的长辈,他瞪向蔺瑾谦,“现在夏楠已经被警方逮捕,你所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蔺瑾谦并未出声。
老者再度质问相逼,“既然夏楠被抓了去,你所犯下的那些罪行也不必要接受家法处置,全都交给警方去处理好了!你们犯了法,就应该由法律来判处!该定罪的定罪,该偿命的也要偿命!”
“就是!”接着就有人附和,“反正蔺家的脸面是彻底没了!再丢也没什么可丢了!这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早已经把蔺家利益摧毁了!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干脆该分的分了,该遣的遣散了,该去被判罪的就判罪!蔺家数百年来的荣誉总有毁灭消亡的一天,如今不过是提前罢了!”
“说些什么混蛋话?”另外有人跳出来否认,同样是一个年长的男子,他虽先前没有发言,可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蔺家还没有倒,你们就想着瓜分现有财产?今后死了到九泉之下,如何还能面见列祖列宗?”
“老太爷昨天刚刚下葬,接连着就闹出这些事情,他老人家只怕是死都不能瞑目!”他一边说一边举手作揖,以示对老太爷的尊敬,再接着就转向了蔺易胜,“阿胜,现在你是当家人,家族却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你应该拿出主意,指挥大局!你的母亲被抓了,不管她有没有做过,都要力保她安全!
“否则一旦罪名成立,我蔺家出了一个杀人犯,那才算是彻底完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坐视不管,还在刚才她苦苦哀求的时候,你理
应站出来,阻止警方将她带走!你什么也不做,这就等于默认了你母亲的罪行!”
蔺易胜被一通批判,这一刻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望着批评他的长辈,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廉叔,不是我什么也不做,更不是我默认了什么,而是我不能做。”
“你是蔺家的当家人,她是你的母亲,有什么不能做?”廉叔反问。
蔺易胜提步,缓缓地往人群中走来,边走边分析道:“警方竟然能进来抓人,并且出示了逮捕令,那就说明他们握有有效证据,否则如何能请下这一个逮捕令来?”
经他这么一说,廉叔沉默了。
“所以我更不能贸然阻拦,万一我阻拦了,最后落个妨碍警方执行公务的罪名,那蔺家不是又多了一个有损颜面的名号?”
“依你这样说,难道就只能让你母亲的罪名被落实,让外界知道蔺家果真出了一个杀人犯?”廉叔焦急地问。
蔺易胜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瞥向一旁的蔺瑾谦,“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究竟是谁给了警方切实的证据,让警方能够拿着逮捕令进屋抓人的。”
就是他这一记眼神,暗示了蔺瑾谦在背后有所动作,加上先前贤伯的一通哀嚎,众人早已在心中认定是蔺瑾谦背后捅刀,这一刻,几乎是齐齐发难,所有怨毒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蔺家怎么就出了这样一个白眼狼?”
“亏得之前老太爷在世,费心费力地培养,多少次还想要再把蔺家交给他打理!”
“事到如今,要么就让他去承认所谓的证据是伪造,把罪名都揽过来,反正在外界的眼中,他早已退出了蔺家,自立门户,才有了梨花溪!他早不是蔺家的一份子了!”
“这样有用!保住青峦山,就是保住了蔺家的根基不受
损害!既然他有心要认罪,那就把全部认下了!让夏楠回来,还青峦山清白!”
……
在场的人已经不顾秩序规矩,纷乱地讨论起来。
穆黎在一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听到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议论声,她简直想不到,所谓指鹿为马,黑白的事情,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她面前上演。
可是蔺瑾谦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周遭的一切他置若罔闻,果然就是天塌下来他都能无动于衷,焦急的不过就是她和前来认罪的罗赫。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几乎就在众人要达成一致的时候,罗赫忍无可忍,冲到了蔺易胜的跟前,气到眼眶发红地质问,“六少,想当初大少还是继承人的时候,是所有兄弟姐妹当中对你最好的!他遭你母亲的迫害,才过的这么辛苦!如今你成为了当家人,就是这样对他的吗?”
蔺易胜忍着性子,让罗赫质问完毕,余光瞥见一旁的穆黎,只是咬牙反问:“既然知道我是当家人,你还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尽管他已压制着怒火,可他的态度仍旧是让穆黎惊愕,更加确定他已不是从前的少年。
罗赫张了张嘴,此刻的形式他恐怕是看得最清晰的一个,大少一心要寻求解除心中愧疚的路,才会对周围的一切不管不顾,而蔺易胜成为当家人,大概是尝到了权势的滋味,为了守住地位,不惜不顾兄弟之情,怂恿宗亲将大少铲除!
偏偏太太……她不理解大少所想,更不能知道大少所想,这可如何是好?
纠结之中,罗赫暗生一计,他站到了人群的中央,决定把引导警方来抓人的事情也认下!
“是我给了警方夏楠害人的证据,让警方来抓人的!”
在他正要张口的瞬间,一个女声勇敢地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