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气喘?”蔺易胜低声地问,但他的语气显然是才知道事实之后的不镇静。
陶诗宜瘫坐在地上,刚刚缓过来的她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哪里还听得到蔺易胜的提问,只怕此刻她就连蔺易胜出现都没来得及察觉。
而夏楠则是以为蔺易胜的问题,是对陶诗宜的关心,她趁热打铁,一把握住蔺易胜的胳膊,激动地解释说明,“就是因为诗宜有气喘,穆黎才想要借此发难,置诗宜于死地!”
蔺易胜凝望着穆黎,那个靠在墙边,默默不语,却倔强地擦去唇角血渍的姑娘,在她的神情里,分明有一种不屑辩解的高傲。
“阿黎怎么会知道她有气喘?”蔺易胜接着问,和陶诗宜结婚的他都不知道,穆黎凭什么知道?
夏楠立刻说:“是因为他们在拉扯的时候,诗宜的药剂掉了出来,她还刻意把这瓶药踢到凳子下面,让诗宜病发的时候不能及时自救!”
栽赃陷害的话语,一句句一字字再清楚不过地落在穆黎的耳中,可她不发一言,对于所有的脏水和诟病不予理睬。
夏楠对她的厌恶,还在小镇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
起初是鄙视,瞧不起她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儿,后来是因为私生女身份……但其实这些,最关键的一个还是因为阿胜与她超乎寻常的感情。
一个一心想要自己儿子尚未,成为掌控世家一把手的母亲,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跟一个没有前途可言的女人在一起?
夏楠还在编织着谎言,穆黎垂眸听着,对于那些昧着良心的离谱谎话,她忍不住扬唇要笑,偏偏挤不出一丝笑容,有的不过是苦涩。
即便夏楠与她没有任何情感可言,但至少在小镇那一段时间,她去看望蔺
易胜的时候,她看在她是阿胜母亲的份上,也曾对她恭敬尊重。
如今,却是这样撕破脸的情景。
蔺易胜同样是一言不发地站着,就好像是一尊雕塑一般,耳边是夏楠急切的说辞,眼前却是穆黎默然的样子。
她分明是那样的心痛,却表现出毫不在乎的样子。
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恰好迎面落下,照在穆黎白皙的脸庞,而她嘴角那一抹没有擦拭干净的血红异常刺眼。
在这白茫茫一片的医院里,那抹鲜红就挂在她苦涩的嘴角,像一把匕首,反射着阳光,刺痛了蔺易胜的眼睛。
亮白的一片,不断地晃动在他眼前,他想要抬手去捕捉,去推开,却发现没有丝毫力气。
那样晃动的刺眼的光越来越强烈,白茫茫的世界好像忽然间就黑暗了下来。
阿黎的脸,她带血的脸在眼前不断地飘过。
母亲的催促,着急的说辞,在耳边飞速地环绕。
——什么蔺家少爷,一个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公子少爷,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蔺六少,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怪也怪不到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也不过是遵守职业道德来办事!
……
“阿胜,你难道还看不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吗?”是夏楠的声音在激动地起伏着,“打从一开始,她就带有目的地接近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从小镇,到容城,又到五年后从英国回来,她哪一次不是算准了你的处境才露面?她就是想要借着你往上爬!她想要摆脱贫穷!”
“你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过你,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贫穷更可怕!贫穷会让一个人出卖所有,哪怕是自己的良心!阿胜——”
夏楠撕心裂肺地呼喊
,她必须要趁着今天的机会,把穆黎从蔺易胜心底彻底根除,既然要做,就要做绝了才行!
可是蔺易胜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眼直直地凝望着穆黎,可他的眼神却是无光的。
“阿胜?”夏楠抬手在他眼前晃动,“你怎么了?说话呀!你听到妈妈跟你说的话了吗?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她想要毁了你啊!”
“这世上还有比你更恶毒的女人吗?”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从病房那里传了过来,是蔺瑾谦也走了出来。
穆黎抬眼看了过去,却不知为何,此时他一身西服看起来竟是格外的肃穆。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那幽黑的深眸格外的沉静,仿佛浸过暗夜里的露水,那抹毫无畏惧异常清晰。
夏楠在听闻声响之后也转身看了过去,她的脸上闪过几分慌乱,接着就镇定了下来,“瑾谦,如果当年不是你要娶这个女人,你们兄弟俩又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们兄弟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是拜你所赐?”蔺瑾谦反问,话语冷得让人不住战栗。
夏楠忽然间就无言以对。
蔺瑾谦漠然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落在蔺易胜的背上,又转移到穆黎身上,“阿黎,过来,我们回家。”
穆黎点了点头,就提步向她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那片笼罩着蔺易胜的黑暗倏然消散,一片白色飞快地划入,竟像是一道闪电击落,将蔺易胜的世界硬生生地劈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咚”轰然一声,蔺易胜毫无预兆地倒地。
“胜!”夏楠惊惧的呼喊划破了医院内的宁静。
穆黎快速转身看过去,就见蔺易胜已晕倒在地,他闭着眼,在夏楠的怀抱里毫无生气。
她正要上前,
紧接着病房里传来了警报声——
“滴——滴——滴——”响亮却刺耳的警报声,从病房里不断地传出来,那象征着意外,象征着求救,象征着生命一点一点的流逝。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穆黎本能地看向身后的蔺瑾谦,却见他一脸淡然地望着窗外,任由警报声响得再激烈,他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有医务人员快速地冲过来,蜂拥一般地涌入了病房。
夏楠抱着昏迷不醒的蔺易胜,身旁跪着已逐渐清醒的陶诗宜,哭得昏天暗地,浑身发抖地向医生呼喊,“快救救我的儿子!你们快救我的儿子!”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中,穆黎痴痴讷讷地站着,她全然手足无措,可就在这样的混乱当中,她听到蔺瑾谦的声音从头顶轻轻传来。
他说:“阿黎,春末了,梨花溪后山的很多花儿都谢了。”
……
午间十一时三十九分,蔺家老太爷经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同时,蔺家新上任一把手意外晕倒,经过抢救,性命无忧,但并未发现晕倒的真正原因,仍躺在医院病床,未曾睁眼。
蔺家陷入了一团乱之中。
群龙无首,宗亲之中有人提出由一把手的母亲夏楠暂为代理,打点蔺家,公司事务即使不过问,也得先把老太爷的身后事办理了。
但此时也有人站了出来,表示蔺家从没有过女人掌权的先例,而梨花溪的大少既然已经能告别了轮椅,距离回到当初巅峰也是指日可待。
然而早在老太爷去世之前,就已经和宗亲做了决议,要将蔺瑾谦逐出蔺家,并且下了文书,要求蔺瑾谦在上面签字,把属于蔺家的都归还蔺家。
但他到底签还是没签?这一问题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
外界猜测不已,蔺家已
经散乱,是否代表其在容城的地位急速下降?倘若蔺家不如从前,取代蔺家成为容城第一世家的又会是谁?
这一猜测则是毫无疑问,那必然是侯家。
侯奕每日看着那些乱写一通的报道,无奈至极。
蔺家老太爷的讣告传出去之后,他就和蔺瑾谦联系过,是否需要将媒体的嘴堵住,可得到的答案却是随他们去。
他是猜不透蔺瑾谦是何心态,可局势却越来越乱。
舒莞日夜奔波于工作室和警局之间,每晚回到住处都已经是深夜,这一晚,她回到住处已是凌晨两点,可房间的灯却是亮着的。
侯奕坐在沙发里等她,听闻开门的声响,他没有起身,依旧浏览着网页。
“怎么还不休息?”舒莞拖着疲乏的身子走进屋,对侯奕说道,可她疲倦的眼神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放了东西直接去倒水喝。
侯奕停下了敲打键盘,视线随着她而移动,“你不打算跟我说一下今天警局里发生了什么吗?”
舒莞倒水的动作滞了一滞,复又正常地倒水喝水。
“为什么把蔺忠英放了出来?”侯奕直击话题要害。
舒莞一口气把水喝干,杯子放在桌上,缓了口气说道:“你一直都在关注,是不是你早都知道,这些事情和蔺瑾谦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侯奕紧逼不放。
舒莞亦没有退让,“你也没有回答我的!”
“是我先问你!”
“在这之前,我曾问过你不止一个的问题,你都没有回答!”舒莞的嗓音忽然提高,疲倦的双眼难得地染上了愤怒。
侯奕正面着他,此刻他坐在沙发里,她站在茶几边,一站一坐,居高临下的是她,他就好像是被她的气势所镇住,竟然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