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被告知蔺瑾谦待她不同,穆黎仍是不敢去求证。况且,此时正处于案件的特殊时期,梨花溪那边才刚洗脱嫌疑,杜笙和舒莞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穆承身上,她是绝对不能去那边的。
下班后,穆黎立即回穆家,但没想到的是,竟然在穆家看到了梨花溪的车。
穆黎当即心下一紧,想起杜笙说的已经找人跟踪穆承行踪,便不动声色地从后视镜里四处观看,没见特殊情况,适才放心。
进到屋里,就听到穆德忠的声音,很是爽朗,亦很客气,他在和罗赫交谈。
“难得瑾谦费心,阿黎都回娘家了,还让罗特助每天往这边跑。”
“太太身体本就薄弱,这些日子在拜谷工作,压力不小,要是不注意饮食,只怕要出问题。”
“真是难为他费心了。”
“太太是大少的妻子,谈不上费心与否。”
“可随便让一个人送来即可,何必还要劳烦罗特助专程跑?”
“那是大少不放心其他人,要是我来,除了送粥,还能把见到太太的情况如实不漏地告诉他。”
“也是,瑾谦果然是考虑周全。”
两人你一句我一答地说着,从穆德忠的话语中不难感觉到,他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想通过拐弯抹角的问法从罗赫那里打探蔺瑾谦对穆黎的重视程度。
看来他还是有疑心,非要自己确认这蔺太太的位子是坐稳了才可。
穆黎深呼吸一口气,提着包走进去,装出刚刚进屋的样子,惊喜地说道:“罗特助,怎么是你来了?”
罗赫立即站起来,微微欠身招呼道:“太太。”
“又是送粥来吗?”穆黎走上前,把包放下,落落大方地说,“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梨花溪那么多人,随便谁来都一样。”
罗赫但笑不语,谦逊的神态
是在感谢穆黎作为太太的关怀。
穆德忠这时插入话题,笑道:“我也是这样说,可罗特助坚持要来。”
“是大少不放心其他人。”罗赫淡淡地说,抬眼看向穆黎。
那看似平静的眼神,却像是包含着千万的言语,穆黎不禁心头一跳,莫名就想起了白日里凌姝对她说的话。
“既然太太回来了,那我也就先走了。”罗赫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粥,“太太要及时喝,吃的东西放太久都不好。”
穆德忠顿时起身相留,“罗特助不如再坐一会儿?”
“不了,谢谢穆先生好意,大少还等着太太的消息呢,我得尽快回去才是。”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再强留了,我送罗特助。”穆德忠作出手势,要送罗赫离开。
穆黎及时劝阻,“父亲留步,我送就好。”
穆德忠顿了顿,精明的眼珠转了转,观察着穆黎和罗赫之间的气氛,旋即罢手笑道:“行,那我就不送了,让阿黎送一送罗特助。”
穆黎送着罗赫走出了别墅,两人站在院子里,罗赫也没有急着走,主动站在迎风的方向,刻意用身体替穆黎挡了风。
穆黎当然能感觉到他的用心,本不想如此劳烦他,但斜眼瞥见窗口处,穆德忠正暗中观察着这一方,便顺着罗赫那么做了。
罗赫主意到了穆黎那有意的一瞥,瞬间也猜到了有人注视,于是稍稍挪动身子,彻底地把那道目光隔绝在他身后,将穆黎完全遮挡住。
“太太,有些事情我要跟您说。”
穆黎点点头,示意他但说无妨。
“我知道太太参与到了主宅后山的命案调查,也知道目前的进展到了穆家这边,穆家大少爷穆承在怀疑的范围内。”
穆黎惊愕不已,她感觉到罗赫有话要带给她,却不曾猜到会与案件有关!况且,他是怎么知道
案件的进展的?
罗赫却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低声解释道:“大少其实一直都在关注这次的案件。”
原来是蔺瑾谦!可他不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吗?
疑惑更多,又听罗赫继续道:“太太从穆承这边入手确实没错,但如果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穆家,只怕会遗漏了最为重要的信息。”
“什么信息?”穆黎急切地问。
罗赫沉吟,却是道:“太太不妨先不急着弄清案件,而是把握这次机会,达成您留在容城的目的。”
“你是说——”
“穆承少爷被怀疑对于太太而言是件好事,一会儿您回去就可以提出要求,让您父亲主持您母亲入穆家祠堂的仪式。”
果然如此!穆黎忍不住皱眉,虽然她也是这样打算,可一会儿就提,未免太操之过急,毕竟,穆承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只怕穆德忠不会轻易被她操控。
她摇了摇头,“这事儿暂时做不了……”
“做得了!”罗赫果断异常,浓眉微微蹙起,眼中净是胸有成竹的笃定,“我已经告诉了穆先生,大少拒绝了与凌家的婚约。”
穆黎噤声,粉唇紧紧地抿着,此刻脑神经亦是紧绷如弦,她不过是离开梨花溪几天,局面转变得速度让她难以及时消化。
“罗特助……”
“太太无需多问,您在穆家的这几日,我每天都会来。您需要做的,就是先让完成您母亲的遗愿。至于其他的,不必考虑,大少会您打算。”
穆黎讷讷地站着,皱眉望着罗赫,可他亦是一副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在蔺瑾谦身边待久了,俨然是和蔺瑾谦一样的神态做派。
她很犹豫,很迟疑,摇摆不定,虽然她也打算借此机会让母亲提早入穆家,虽然白天凌姝到了工作室透露了重要消息,但——穆黎悲哀地发现,她
竟然无法完全相信!
无法完全相信蔺瑾谦,那个高深莫测的男人,他们夫妻这么多年,却是分隔两地,他做什么都有不为人知的打算,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又如何去相信,他默默地为她打算?
罗赫留下这话就回梨花溪了,穆黎目送他的车子离去,适才回屋。
穆德忠已然坐在了沙发里,点着他喜爱的雪茄,悠然的姿态昭示着他心情极好。
穆黎没有与他打招呼,端起罗赫送来的粥径直去了厨房,反正她和穆德忠心里都清楚彼此之间不过纯粹的利益关系,他们从来都不屑于扮演父慈女孝这一套。
然而穆德忠还是跟到厨房来了,他在穆黎对面坐下,静静地抽着烟,不知过了许久,才听他悠悠地说:“怎么从来不见你戴你们的婚戒?”
穆黎一顿,放下了喝粥用的小勺,抬起左手看了看,笑道:“毕竟还是隐婚,要是戒指戴上了,不是招摇过市,告诉所有人我已婚吗?”
穆德忠却不以为意,把烟灰弹落,傲然道:“既然梨花溪那边已经拒绝了和凌家联姻,你这个蔺太太也是时候公诸于众了?一直隐婚下去,把我穆家当什么?”
穆黎淡淡一笑,“梨花溪拒绝也是昨天的事情,凡事都需要一个过程,至少现在已经明确地拒绝了,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倒是觉得,有另外的事情需要急办。”
“什么事?”
“我母亲的遗愿。”
她本还有疑虑,不着急催促着让母亲入穆家,可穆德忠刚才的反应提醒了她,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将来只怕又出幺蛾子。
穆德忠灭了烟,提到这个问题让他看起来很不耐烦,“这个事情不是说过了吗?你答应我的……”
“我已经做到。”穆黎截住他的话,没有一丝畏惧地迎着他,“稳住蔺太太的位子
,可还不到一年,我就做到了。最大的阻碍凌家已经出局,不需要等到一年。”
“但我并不放心。即便罗赫天天过来,一切都有变数,唯有公开了你的身份才行。”
“倘若公开了我的身份,您还是不同意呢?”
“公开了,我立即主办你母亲入穆家的仪式。”
“是吗?”穆黎扯了扯嘴角,鄙夷显露无遗。
穆德忠不悦地问:“你那是什么表情?”
穆黎摇头,嘲讽地笑道:“我虽然自小与你分离,即便被接回来了也没有太多接触,但有一点我还是清楚的。”
“什么?”穆德忠点燃了另一支雪茄,淡淡地问。
“出尔反尔是您一贯的作风。”
穆德忠的脸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夹着雪茄的两个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
“我实在不放心,如果都按照您的来做到了,最后您却反悔了,我难道要抱着母亲的骨灰哭吗?”
“哐——”一声巨响,穆德忠拍桌而起,那染着的烟头被强力挤压,散了一桌,只见他呼吸急促,额头青筋突出,咬紧了牙关却是没有说一个字。
穆黎缓缓起身,直视他愤怒的眼,坦然说道:“现在穆承还有嫌疑没洗清,我也答应了你会尽我所能,但我真的担心,如果我坐稳了蔺太太的位子,该帮穆承的也帮了,你却食言,要怎么办?”
“穆黎!”
“如果您担心穆夫人不同意,我想这应该不是借口,穆承现在的处境,是最需要帮忙的,她应该更在意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你——”
穆黎垂下眼去,忽略穆德忠喷火的眼神,把没喝完的粥收起来,这里已经不适合吃东西了,她要回房间,安安静静地享用晚餐。
然而她刚走出厨房,就听穆德忠不甘的声音传来——
“好!这周末,我让你母亲入穆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