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穆黎提着包径直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呆滞的陶诗宜和眉眼苦痛的蔺易胜。
这耳光她不得不打,舒莞就站在门外目睹一切的发生,倘若陶诗宜把后面的话说出口,被挖出来的东西可就不只蔺太太的身份这么单一了。
工作室风波随着穆黎的离去逐渐解除,据陆琳后来的说辞,陶诗宜气急败坏,扬言要找侯奕把穆黎辞退,最后是被蔺易胜强行带走的,也算是不了了之。
可经那么一闹,工作室所有人都确定了她是穆家千金的身份,就连陆琳对她都有些疏远的意思。
面对几大家族的人,既想攀附,又在惧怕。
两天后,蔺家老爷子的寿辰终于到来,虽然凌姝再没有出现在梨花溪,但蔺瑾谦显然没有要带穆黎去的意思。
这日清晨,穆黎早起梳洗完毕,刻意换上了从彭瑜那拿来的裙子,打扮地端庄大方去找蔺瑾谦。
蔺瑾谦也已穿扮完好,正要出发,他看到她打扮端庄的出现,顿时停下了要上车离去的动作,似乎已经猜到她的来意。
“今天爷爷寿辰,我想和你一同出席。”穆黎站在他跟前,直言目的。
蔺瑾谦顿了顿,旋即点头,轻声道:“好,我现在临时有事要先去处理,寿宴在晚上,下午些的时候会有司机送你过去,我们直接在主宅碰面。”
穆黎惊讶不已,竟然会这么顺利?
“小惜呢?不一起吗?”
“小惜不会去,这种场合不适合她。”蔺瑾谦言简意赅地说完,便在罗赫的帮助下上了车,一举一动都自然流露着做轮椅人的不易。
一个双腿健全完好的人能模仿到如斯逼真的地步,看得出他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可是蔺惜不能出席蔺老爷子的寿辰,只怕是蔺家不认可这个孩子吧?到底是收养的,入不了蔺家的眼,更别说心了。
目送
蔺瑾谦的车子远去,穆黎折回别墅,等待下午到来。
期间秋明打电话来,兴致勃勃地问:“姐,今晚你是不是要去参加蔺家老爷子的寿宴?”
穆黎先是惊讶,接着想到蔺易胜那天提起过,约了秋明一同吃宵夜,便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她说道:“阿明,晚上我会和蔺瑾谦一同参加,这段时间事情比较杂,轻松一些的时候我会回去看你。”
“所以你不是和蔺易胜一起吗?”
“我和蔺瑾谦才是夫妻。”
秋明感到一阵心痛,“我知道了。”接着便挂了电话。
对他而言,恐怕这辈子最不愿意从穆黎口中听到的便是那句话——她和蔺瑾谦是夫妻。
如果他足够强大,母亲也不必要非得回穆家,死后即便想要入穆家祖籍,也不必要穆黎去做交易……
在最最开始的时候,开始到没有蔺易胜的时候,只有他和穆黎,不,是秋黎。
所有人都跟他说,秋黎是他的姐姐,但他比谁都清楚,秋黎不是姐姐,而是他要保护一辈子爱惜一辈子的人!
直到蔺易胜出现,秋黎便常常和他结伴而行。
后来又来了个蔺瑾谦,又姓蔺,还是蔺易胜的大哥,干脆把他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人抢去做妻子了!
他好恨,前所未有的恨,恨自己无能,恨他们残忍,恨不得杀了自己,恨不得杀了所有姓蔺的,与他们同归于尽……可他到底是无能的,无法与那所谓的大家族抗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想要保护的人再次陷入沼泽。
平静了片刻,秋明给蔺易胜打去电话。
“阿胜哥哥,我刚刚给姐姐打了电话,可姐姐说他要和蔺大少一起,那么我们约的晚上还继续吗?”
蔺易胜那端很是嘈杂,他的声音透着忙不可支,“继续,结束以后我会直接带阿黎出来,我们一起去吃宵夜。”
“好,那我在约
好的地点等你们。”
“到时候见。”
“嗯。”
……
下午四点时,蔺瑾谦安排的司机送穆黎前往主宅。
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象征着蔺家的根基和底蕴,也象征着容城繁华经济的开端。
刚上车,蔺易胜就打来了电话,他在彼端沉沉地说:“阿黎,我和阿明约好的,今晚爷爷寿宴散席后,一起吃宵夜,你别急着我,我们一起去。”
阐明来意,他就挂了电话,似乎是怕穆黎说出拒绝的话。
穆黎靠坐在椅子里,握着手机,心中满是彷徨惆怅。
纵然她从未考虑过与蔺易胜再续前缘,但现实并非毫无转机。可这一去,他们将再无可能,也希望这次能够彻底断了蔺易胜的念想。
“太太要听点音乐吗?”司机这时问。
穆黎摇了摇头,“不必了,我闭眼休息会儿。”
“好,太太安心休息,到了我叫你。”
“谢谢。”
……
昏昏沉沉的睡眠中,穆黎觉得头痛无比,那是一种快要溺水的窒息沉痛感,在快要彻底失去呼吸时,她猛然惊醒。
脑袋还有残留的闷痛,她定了定神,揉着太阳穴舒缓那种要命的感觉,渐渐的,她发现了异样。
四周是放眼看去不见屋舍人烟的荒野,深秋入冬的季节,天地几成灰白一色,连荒草都枯萎了。
车子停在其中,没有动,车门紧锁,仿佛回到被绑架的那一天!
穆黎猛地坐直了身体,惊恐地看着司机问道:“这是哪儿?”
司机道:“太太,我会陪您在这里待三个小时,之后再送您回去。您要是饿了渴了,车里有吃的喝的。”
穆黎这才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堆食物!
怎么会这样?
是蔺瑾谦安排的?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实际上是早有准备!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带他去!
头瞬间像是被电流击过一样滋滋地疼起来
,穆黎按住额头,开始暗暗地调整呼吸。
她不可能留在这里,不可能坐以待毙!
想办法,想办法离开——开车,她一定得开车找过去,先把司机骗下车,还得让他把钥匙留在车上,怎么骗?
不,先求救,给穆德忠发消息。
她悄悄地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在这荒野里没有任何信号。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她的举动,礼貌地说:“太太就安静地待着吧,三个小时后,我一定把您安全送回梨花溪。”
穆黎闭眼靠进椅背,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只能靠骗了。
可是,该怎么骗呢?
黑暗中,她开始飞速地思考,回想,把自己沉浸在无尽的深渊里。
没想到到了生死存亡的这一刻,她竟然要通过回想最想忘记的那一幕来自救。
在那处深渊,她看到了被绑架的那一天。
她上了车,车子行驶中,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沉的睡眠中,等她醒来时,车子在一片荒野上缓慢而颠簸地行驶。
她惊恐地打量四周,夜深不见一丝光亮,甚至看不清司机的脸。
“这是哪儿?”声线不住地颤抖。
司机不答,继续往前开。
“你要带我去哪儿?”
“……”
她开始疯狂地扳动车门锁,却是徒劳无功,她奋起,插手转动方向盘,试图以此来阻挠。
哪知司机骤然踩下刹车,侧身扬手便落下重重一拳,打得她晕头转向。
昏沉的黑暗中,她扶着闷痛的脑袋,听到车门打开的声响,有人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拖到车外,扯着胳膊在地上拖。
她嘶喊着,挣扎着,抓住枯萎的杂草试图阻止被拖动的前行,可手上遭受重重一踩,皮鞋底紧按着手背碾压的钻心疼痛刺得她立马松手。
她艰难地想要爬起来,不愿再感受身体与地面碰撞摩擦的痛,混乱的不够清晰的视线中,她一把抓
住男人的裤腿,男人停下了脚步。
她借力爬了起来,浑浑噩噩地站稳了身体,可男人以为她要逃跑,顿时一拳打过来,击中她脑袋……轰鸣声在耳畔回荡,钝痛在脑海飘游,往全身钻……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有你苦头吃!”
……
“太太?太太?太太您怎么了?”李哲眼看着穆黎从平和的闭目到渐渐发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最终浑身战栗不止,终于无法淡定了。
“太太,您哪儿不舒服?太太!”他扒着座椅,倾身关切焦急地问。
穆黎艰难地抬起眼,眼神涣散,额头细密的汗开始成水往下流……
“太太?”
……
“太太?太太?您快醒醒,太太,太太!”有人在喊她,在轻晃她的肩膀。
暗黑的阴冷中,她疲乏地睁开了眼,感觉到眼前有灯光在晃,刺得她立刻闭上了眼。
多久了,她有多久没有见到光了?从她被关进来以后,有多久了?
“太太,是我,罗赫,我和大少来接你回梨花溪了。”
罗赫?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她又睁开了眼,抬起浮肿的手挡住一些摇晃的光线。
“太太,大少也来了,我们接你回家。”
回家么?
家在哪儿?
她想要挪动身体,却发现身体浮肿而笨重,她动不得半寸。
接着,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他震怒的目光从她的头往下扫,停在了她隆起的腹部。
她听到他厌恶地问:“你怀了他的孩子?那个男人是谁?”
……
穆黎猛然惊醒,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太太?”
她循声看过去,是一张有些陌生的面孔,摇晃灯光闯入视线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她几乎本能地去开车门,车门开不了,她就发了疯似地扳动着门锁。
“太太!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