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惜小小的眉头蹙着,看了看脸色漠然的爸爸,又看了看长得很像妈妈的女子,最终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穆黎掌心拿走,听话地迈着小短腿走到蔺瑾谦身边。
蔺瑾谦放下书,揉了揉她乌黑及耳的蘑菇头,对凌姝说:“凌小姐,小惜有些饿了,你带她去餐厅吃点儿东西。”
凌姝点了点头,温柔地牵着蔺惜向餐厅走去。
穆黎看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不知为何,柔软在孩子纯净眼光里的心陡然刺痛,她情不自禁地提步要追上前,却被蔺瑾谦冷酷的目光喝止。
她只能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喊她“妈妈”的孩子一步一步离她远去。
五年前,她九死一生,蔺瑾谦却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进来,告诉她,“是个死婴,正好,也省了我亲手掐死这个孽种。”
这五年来,那一幕始终不曾淡去,她的孩子,她的人生,在五年前那黑暗冰冷的夜里,深埋坟冢。
苦忆中,忽然有什么柔软的温热的东西碰到她的手指。
她垂眼看去,只见走远的蔺惜不知何时又跑回她身边,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仰头对她说:“妈妈,你以后要经常来看小惜哦。”
穆黎视野朦胧,柔软的温热离开了她的手指,模糊的背影又离她而去。
仿佛一瞬的梦境。
清醒过来时,偌大的客厅只剩她和蔺瑾谦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却依然扭转不了他高高在上的气势。
穆黎沉下气,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蔺先生,我这次来,是想要留下来。”
蔺瑾谦眸光一动,薄唇始终紧抿,不言语。
穆黎接着说:“我喜欢小惜,我想要留下来照顾她。”
“不
可能。小惜是蔺家的孩子,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蔺瑾谦冷漠地说,寒凉的目光一瞬不眨地看着她,“离婚协议已经交代律师拟定了,到时候你签了字,我们便再无牵连。”
他无情地道出离婚的决心,没有转圜的余地。
穆黎无奈,事情比她想象中要难许多,她迎向蔺瑾谦决然冰冷的目光,缓和了语气,低柔地说:“蔺先生,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到梨花溪来的时候,你跟我说的话吗?”
六年前,穆黎刚满二十岁,不久,穆德忠便带着她造访梨花溪。
那时,她并不知道造访的目的是为了联姻,沉浸在穆德忠首次带她外出的喜悦里,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到来。
趁着穆德忠和蔺家老太爷闲聊的空隙,穆黎借口上洗手间偷溜了出来,想要欣赏四周令人沉醉的幽美环境。
她来到
后院,嗅到浓郁的花香,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脚步循着花香的源头走去,传过了郁郁葱葱的竹林,火红如海的玫瑰花田映入眼前。
她惊喜不已,想要往前,却怕惹主人不高兴,迟疑着选择了后退。
哪知这一退,便被什么东西绊住,她重心不稳,身子往后倒去,跌进了一双强壮的手臂中。
她犹如触电般迅速地抽离,警惕地看着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轮椅男人。
蔺瑾谦眸光幽深地看着她,那是一双冷到骨子深处的眼睛,偏偏又格外明亮,犹如无边暗夜中的一点星辰,俊美不似凡物。
他看着她,俊颜一贯冷漠,说道:“以后,你安心地留在这里,我会好好待你。”
蔺瑾谦不记得了,五年前他对她说了什么。
他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深秋的阳光微醺,从落地窗投射进来
,落在他身上,照亮了缠在手腕上的一串佛珠。
穆黎唏嘘,在心底自嘲地笑,是她奢望了,他们的婚姻本来就是利益结合,只怕当时的说辞也是情势需要,她又怎么能寄希望于这样一个薄情冷血的男人记得?
叹了一气,她极其认真地说道:“蔺先生,我想回来了,我想留下来,希望你能给我一次机会。”
蔺瑾谦不言语,转动轮椅背对着她,目光沉寂地注视着落地窗中穆黎的那抹身影。
很难想象,五年前如火般炙热浑身长满刺的穆黎,经历了诸多变故之后,竟会以孑然冷静的模样站在他面前,收起满身的刺,放低姿态请求他。
要知道,五年前,她刚刚嫁进来时,每每碰到他,不撞个头破血流不罢休,因此到了后来,他见到她都选择远远避开。
如今的她,留下来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