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展眉霍的掀了帘子进来。
让帐篷内的沈进跟秦誉都不得不朝她看过去。
她满脸的泪水，一双眼睛哭的泛红，惊慌跟惧怕被压在眼底的最深处，眼眸中的决绝跟希冀一下子全投在了秦誉的身上。
秦誉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明明纤弱的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小草。
但是，却有着无比执着的根茎，坚持挺直了脊梁。
她冲着秦誉快步走过来。
秦誉知道她一定有话对自己说，皱眉对着沈进道：“你先出去。”
沈进有些犹豫的看着顾展眉。
顾展眉很大程度能够动摇秦誉的决策。
他能看出来，秦誉喜欢她，喜欢的可以没有原则。
沈进一出去，顾展眉走到了秦誉的面前，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你……”秦誉看着她流泪的模样，眼瞳剧烈的颤动了一下。
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
顾展眉就一下跪在他的面前，直着身子，眼睛看着他：“我求你先救江逸尘。”
秦誉看着她跪下，眉毛拧紧，伸手去拉她：“你疯了吗？跪下做什么？”
他很生气。
很生气她居然就这样跪下，他从不觉得顾展眉是一个会随便跪别人的人。
“如果你愿意救他，跪多久我都愿意，”顾展眉伸手拨开江逸尘的手，“我知道你在犹豫，我知道你只能选择救一个，所以我来求你救江逸尘！”
秦誉看着顾展眉，唇瓣抿直，眼眸黑暗而深沉。
沈进微微掀了掀帐篷帘子，看见顾展眉跪在秦誉的面前，忍不住皱了皱眉毛。
秦誉没有说话。
顾展眉能看出他眼中的情绪很危险。
但是她很清楚，这辈子都没有像是现在这样清醒过。
只要是今天她不坚持，不用尽这一生最大的努力去争取，江逸尘就会死。
“如果你愿意救他，我
能付出任何代价。”
“你没有代价可以打动我。”秦誉看着她，低声道，“起来吧。”
秦誉伸手又去扶她。
顾展眉眼瞳一缩，这次没有打开他的手，而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让他的手覆盖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你……”秦誉感受到顾展眉的动作，忍不住浑身一紧。
顾展眉看着她，咬牙：“我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千真万确是你秦誉的孩子，跟江逸尘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用这个孩子的命换江逸尘的命如何？”
秦誉眼里出现浓浓的愤怒，阴云一般席卷了理智，他一把抽回手，看着她：“你是孩子的母亲！顾展眉！’
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说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来的？！
“什么手段都可以……”顾展眉的眼眸中闪过难以遮掩的疯狂，几乎没有理智一样，看着秦誉，“多么肮脏无耻的手段我都不在乎，只要可以救他的命！你是不是嫌这个孩子一条命不够？那加上我好了！”
顾展眉好像所有的理智都被抽空。
她忽然从地上站起来，往后倒退了一步，眼睛疯狂的去搜寻房间里面可以致命的东西。
秦誉看见顾展眉跟疯了一样的反应，马上心中一惊，就要去收走旁边腰带上挂着的军刀。
二十多厘米长的军刀，是作战必须的便携武器。
每个在这边军区的士兵身上都配备一把。
然而此刻，却是致命的东西。
他想要去抢先拔下腰带上的军刀。
然而，刚冲上去，顾展眉的动作就更快的扑了上去，然后把军刀拔出来，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里面：“这样够不够？我这两条命给季小涵陪葬！然后求你救江逸尘……”
秦誉看着她把刀抵在脖子的动脉上，知道她不是在说笑。
因为她现在很激动，完全不在乎刀刃抵在
脖子上的力道，现在这样已经擦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血顺着皮肤往外渗。
秦誉一颗心都像是随着她的动脉被刀尖抵住了一样，不敢乱动。
“顾展眉……”
“救不救？”
“我不想徇私！你别逼我！”
“你救季小涵不是徇私吗？”
秦誉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跳进了一个圈套。
因为不管是救哪一个，都会被人认为是徇私。
不管是救季小涵，还是救江逸尘。
这个两难的题，没有人能够替他做决定，他只能自己咬牙去做，或者被逼着去选。
其实，救江逸尘还是救季小涵都没有差。
因为不管是救下了谁，他的生活都是一样糟糕。
救下江逸尘，他虽然失去了季小涵这个必须负责任的禁锢。
但是往后的生活必然不会再有顾展眉，很多事情将毫无意义。
而救下季小涵，虽然失去了江逸尘这个情敌。
但是顾展眉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即便是他已经跟季小涵扯清了关系，不必再去对她负责。
“展眉……”
“救他吧，”顾展眉流着泪看他，羸弱却倔强的撑着全部的力气来逼他做决定，“他就快撑不住了！救救他吧！”
秦誉也知道，江逸尘跟季小涵的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
救援工作越早进行，能救下来的那个就生命危险就越低。
如果越是往后延迟，那么，就越危险。
“秦誉……我这辈子，就逼你这一次，好不好？”
顾展眉往后退了一步，手上一紧，就要下手。
“我救！”秦誉高喊出来，“我救他！你放下刀！”
顾展眉手上的动作停下，秦誉也知道她是一个谨慎的人，唯恐害怕他改变主意。
于是在答应了她之后，马上出声：“沈进！沈进你进来！”
门外的沈进被叫了两声才匆匆冲进来。
“马上叫救援队，救江……”
沈进在他把完整的话说出来之前，就开口有力的截断了他的话：“江逸尘死了。”
当啷一声。
军刀陡然落地。
世界仿佛豁然坍塌。
顾展眉眼睛睁大，身体树叶一般微微摇晃了一下。
难以相信沈进的话。
秦誉也很震惊，但是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还是看向顾展眉。
顾展眉就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灵魂。
整个躯壳都要腐朽而溃烂。
看她脚步不稳。
秦誉赶紧快步走过去，抢身扶住她：“展眉！”
沈进看见顾展眉的模样，皱了皱眉毛，眼中有灰暗的神色闪过。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顾展眉被秦誉扶住，猛地挣扎起来，然后从秦誉的怀里面挣开，转身就冲着门外冲出去。
不可能的！
江逸尘会等着她回去的！
他什么话都没有嘱咐自己！
他没有跟她道别！
他不可能半途撑不住就死了的！
不可能在救援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断气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相信！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冲到那个被挖开的洞里。
不知道自己撞到了多少人。
只是一味的往前冲，想要去见江逸尘。
甚至连撞到了脸色惨白的齐浣都没有注意。
她一冲进那个被挖开的事故洞里，就听见不远处的季小涵冷笑了一声：“短命鬼！还想跟我争！”
“他不是……他不是短命鬼，他才不是短命鬼……”她急忙辩解，“他可以活很久的，他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他不是短命鬼，他不是，他会长命百岁的，不会死的……”
虽然嘴巴里面拼命反驳。
但是，她却能清清楚楚的看见，面前，江逸尘已经歪着头闭上了眼睛。
他的头上还有自己给他包扎好的白色绷带，血好像已经止住了，只是
小小的氤氲了一小块。
她包扎的跟他当年教她的一样好，整洁，利落，连最后打的结都很好。
她还记得刚才他跟自己说话，说他不疼。
说他会等着自己回来。
她也说了，会救他的。
“你怎么不等我啊？”
她走过去，轻轻去抱住他，轻轻去吻他的额头。
温热的额头，还有生命的余温。
但是脉搏，心跳，呼吸，都已经没有了。
“你怎么又骗我啊？”顾展眉抱住他，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的身体余温一点点散尽。
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随着这散尽的余温而被一点点的抽离。
“你不是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吗？我不是说过会救你的吗？秦誉已经答应我救你了，你不能多等我一个会儿吗？”
她轻轻埋怨他，手指跟他的手指十指相扣。
她的唇轻轻去吻他苍白的额头。
他的头发被轻轻吻到。
她从来没有这样温情的去主动吻过他。
但是现在，他却再也不能感受到了。
“你是不是嫌我去的太久，所以睡着了？”她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长长的滑下，一滴接着一滴，“是不是很疼你撑不住了？”
没有了生命的尸体并不会回应她。
可是，安静的江逸尘，闭着眼睛，却像是生前一样苍白俊美。
她握着他手指的手也被染上他的血，她就扯了绷带出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给他包扎指尖：“我给你包好，你就不会流血了，你睡一会儿，就把眼睛睁开，我在这里陪着你，等着你。”
眼泪从眼睛里不停的往外流，胸腔好像被荆棘狠狠的摩擦，整颗心都千疮百孔的疼。
“我哪儿都不去了，就在这儿陪着你，逸尘。”
她紧紧抱着他，闭上眼睛，去轻吻他的眉心。
我哪儿都不去了，江逸尘。
对不起。
我没能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