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庄的格局,整体来看,变化不大。人手增添了不少,厨娘李阿姨辞工回老家,后面陈姐介绍同乡进入荣庄,再后来,周公想退休,花圃林园暂时交由外聘的工作人员维护。没有安全感的荣少,在荣庄的安保设施上面下足了本,不但有保镖二十四小时守在大门外,并且升级了监控系统,几乎无死角地监控着荣庄。
“以寻,偏厅有人鬼鬼祟祟,你去揪出来。”二太发现了我,不等以寻揪出我,识相地现身,从偏厅走出来,唯唯诺诺地看着他们。
“是你?”以寻还记得我,记得我是华雲寺的义工,叫小莲。
犀利的眼,在我身上反复地打量,而我也没闲着,我窥察客厅的行李箱,好像是二太要出远门。这个时候出远门,来得太巧了,倒也不是巧合,是确定了,非走不可。对荣庄,二太绝不是不舍,她从未接受过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从未想过为荣庄开枝散叶。
“我记得你,你是法师身边的女弟子,不能说话的怪人。”二太对我印象极深,人与人之间,微妙的磁场总是那么玄妙,解释不通,为何就会对一个陌生的人产生异样的兴趣,正如二太,一见到我,就会想要知道我的真面目。
我“死”了之后,张彬是易政贤的替死鬼,一切解释不通的事情,全都是张彬的杰作,反正死无对证,他们暂且高枕无忧。不久,荣少将易政贤带回荣氏,参与了董事局的会议,两人联手,铲除异己,铲除反对易政贤的宗亲,荣少成了他的刽子手。
荣少想过收手,他有最根本的宗族观念,对宗亲下不了手,这时,二太出面从内部瓦解了荣少的顾虑,一年时间,不动声色地转移资产,美其名曰是投资海外市场,其实是联合张伯,吞并了荣氏的钱。
他们一定设想过彼此的后半生,计划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地方,没有值得留恋的理由。他们幻想过,某天下午,坐在国外的庄园里喝着下午茶,看着国内的报纸,看着报纸上,关于荣氏破产的新闻。
事情太顺利了,易政贤开始松懈,他随意地出入荣庄,在荣氏专制野蛮,因为如此,荣少开始加强荣庄的安保系统,他的抵触越来越明显,二太有所察觉,她知道,娃娃也会有长大的时候,打瞌睡的龙也会有苏醒的一天,所以他们要加紧时间找到他们必须带走的宝物,这件东西,本就是他们濮家的,不能便宜了荣家,并且有这件宝物,荣家还会有翻身的机会。
二太靠近我的时候,我将她脸上的面具越看越透彻,我脑中浮现三太的一句话,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了皮。
为找到荣爷爷藏起来的传,二太无所不用其极,她利用三太和四太的贪欲,暗中散播宝物的下落,从古寺到荣庄,从杏林园到落梵居,她找遍了能想到的地方,全都毫无收获。当初,为了试探戒尘,她不惜拉我做垫背,甚至一把火烧了落梵居,最终将落梵居掘地三尺。
“你跟着法师多久了?”二太在我跟前站定,歪着头,又将我端详,“他为什么只带着你出行?这么说,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二太怀疑我,安排易政贤的人去调查谢家,警方给出了荣太太的死讯,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自负的易政贤,但我知道,唯一瞒不过的,就是荣庄的二太。
我不必回答,一个劲儿地摇头,我心里咯噔一沉,她十有八/九猜到了我的身份。
“二太,她是哑巴,她……”以寻有点自以为是,抢着回应。
“你闭嘴。”二太冷凛一声,听不出情绪的波动,却有一种压制人心的魄力,“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你最好闭上嘴。”
以寻吓得退缩,不敢造次。如今的她
,有二太做靠山,就能在荣庄稳住脚跟,所谓伴君如伴虎,母老虎更不好惹。我已无从追究,以寻是从什么时候被二太收买,她的心,从来也不在我身上,过去的她,在我面前楚楚可怜,现在的她,狐假虎威,在荣庄更是颐指气使。
我早应该重视起来,明知道以寻心术不端,却不知正确引导,放任她的成长,越走越偏。我感觉,当初被张彬追到古寺,知道我手中有锦盒这件事,恐怕就跟以寻有关联。
“二太,行李放好了。”虹阿姨拿走最后一批行李箱,回来通传。
“你告诉法师,我们后会有期。”二太借故旅行,想要离开荣庄。她深深地看我一眼,继而转身,匆匆忙忙地离去。
我愣神一下,跟着也追了出去。与此同时,从落梵居回到杏林园的荣少,在得知二太提前行程出门后,马上也跟追出来。
按照原计划,二太要下周才飞去巴黎看展,她在荣庄等易政贤的消息,最终没有等来易政贤,却等来了戒尘。从落梵居返回,二太如坐针毡,加上联系不上易政贤,她更加不敢冒险,于是将行程提前,也没来得及通知荣少。
戒尘?荣少追出去不久,戒尘也出现了,不晓得他们谈得如何,我光顾着看住二太,没有来得及偷听两叔侄的谈话。
“嘣轰——”与戒尘交换眼神之际,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突如其来更显可怕。那一瞬间,感觉地动山摇,荣庄炸开锅,大家纷纷跑了出来。
众人一脸懵然。戒尘回过神,冲出前院,我跟着也冲出去,前院大门外浓烟四起,伴有尖叫哭喊,彷如在地面破开了地狱之门。
赶至大门外,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着支离破碎的车辆零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呼吸难受。
“我们的车……”园林公司的工作人员大吃一惊,看样子是他们的车子爆炸了。
“咳咳。”
戒尘找到荣少,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出来一探究竟,荣少一边咳嗽一边嚷嚷,不要出来,外面危险。究竟是什么危险,要等浓烟散去之后才能查看。
我见到受了伤的二太,奔去检查她的情况,躺在地上抖索的二太,见到我便抓住我的手。
“冬冬,先扶着二太返回荣庄。”心急之下,戒尘没有注意细节,他扶着荣少站起来,吩咐我的话,令荣少顿然错愕。
就在这时候,聚集浓烟的不远处,闯入一辆黑色小车,它的莽撞,直接影响了我的心绪,我有点慌张,扶着二太也站不稳,而小车冲到我们身边,打开了车门,有人叱喝道:“上车。”
杀气腾腾的张伯,举着枪威胁我们,“上车。否则我就开枪杀人。”
“冬冬……”瞬时,戒尘推开身边的荣少,朝我们飞奔,刹那,保镖也爬起来,奋勇往前,张伯杀红了眼,举枪出击,将戒尘身边的保镖打伤。
“不要开枪,我们上车。”情危之下,我出声了。
“张磊,你发什么神经?”
“想见到你的宝贝儿子,就给我上车。”说着,张伯又开枪射击戒尘,为了躲避子弹,戒尘不便靠近,滚到一边再爬起来的时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和二太上了张磊的车后座。
可想而知,炸车是张伯的杰作,他本打算炸开荣庄的大门,潜伏门外寻找时机的同时,他发现二太打算搬运行李离开荣庄。
“把她绑起来。”后座有麻绳,张伯驾车时命令二太将我绑起来,这时候,我们远离荣庄,行驶车道上,也不知道张磊究竟想要玩什么花样,二太惊甫未定,发难指责,“张磊,你是不是吃错药?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
“嘭——”张伯回身,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击中二太的右腿,跟着车子急速地摇晃两下,车道与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刹车声。
“二太,你…
…”血溅四射,喷到我脸上,我顿时吓得心惊肉跳,张着嘴,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枪击的力量有点大,中枪后,二太反射性向后倾,从座位上滚下去,由于车子过于晃动,她在座位下面撞了两次,撞到我的腿,将我唤醒,于是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颤颤巍巍地将二太扶着坐回座位上。
“欧铭宗,你这个混蛋……”忍着痛,咬着牙,二太自知情况不对,张磊不是张磊,只有唤一声真名,才能止住男人的暴怒。
“二太,你流了好多血。”慌忙中,我拿车后座的纸巾摁住受伤的枪口,很快纸巾全都染成了血红,我灵机一动,趁机将纸巾扔出窗外,只要被人发现,就能知道我们这辆车上肯定有问题。
“荣太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正在做什么,你是不是也想吃枪子儿?”我瞥一眼反光镜,张伯的一双阴鸷的眼,顷刻间,抽掉我的三魂七魄。
“赶紧送医院,她会死的。”流血过多的二太,很快体力不支,全身冒冷汗,双唇颤抖,脸色苍白。
“哼,她死不了,她的命,阎王老子不敢收。”
“你,你疯了。”我想从背后袭击张伯,但是他手里一直握着一把枪,始终没敢放手一搏。一路上,我忙于止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包扎伤口,忽然,二太做了我不敢做的事,她猛然爬起来,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后座扑上前抓住张伯的肩膀,有了二太的出击,我也咬牙鼓足勇气,站起来扑上去抓住了张伯的方向盘,两人的干扰,使得车子行驶的时候特别不稳定。
前方一片芭蕉树林地,我们直接就冲了进去,颠簸的车子将我们三人撞得七荤八素,张伯破口大骂,想要举枪对付我们,此时间不容发,我将带血的外套蒙住他的脸,举枪的手也被二太捉住,眼看就要胜利,却不料车子迎面撞上了林中密集一簇的芭蕉树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