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琛哥,我是冬冬。”
“喂?是冬冬吗?你说话啊……你在哪里?我和小离……”
“琛哥,救我们,琛哥……”
不敢叫嚷太大声音,我和琛哥的对话断断续续,直到自动挂断。我踮着脚,高举手机接收外界的信号,仍不行,我就爬上岩石再试着站起来。
“冬冬,你下来,太危险了。”缓口气的时间,我还折腾自己。跑出寺院,我以为能够接收到信号,哪知道这破手机加上这破山,所以还是没有破信号。
气恼的我,干脆将手机摔在地上,然后跳下岩石。
“你能不能别管我,让我被他们带回去好了,至少我能知道是谁一直害得我们不得安生。”一时气话,令戒尘十分介意,他闭着眼深呼吸,睁开后踱到我跟前,郑重其事地教训,“你这条小命,是我的,你给我记住了,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带不走你。”
突愣一下,心狂乱,他转身走开,去林子里观风向,我看着他的野蛮,印象极深极深。
手指缠绕锦布,我摸到心底一处温热的情丝,我急不可待,想要拿出来分享,便忘了是在逃难,谁能将逃难逃出这般旖旎。
“戒尘,你能不能再说一遍?我……”
“嘘。”不会再说了,命悬一线,他可不会纵我任性。
最后一抹残阳,落得有些迟疑。顿时天地,风横云诡,杀机四伏,刻不容缓。
“戒尘,是不是有情况?”我抱着锦盒靠近他,护着我的戒尘,转过脸来,如临生死,脸色苍白,“冬冬,我们分两路,我负责引开他们,你朝着夕阳的方向跑,见到一条瀑布后,过河就能见到断崖,想办法找路下山,山下就有公路,一定有车经过,你……”
“不。”我不允许他说完,搂着戒尘,歇斯底里地骂道,“不行,不行,我不行的。”
“冬冬。”戒尘抓住我的双肩,微颤的自己
,只有害怕。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推开我了,求求你……”
“最后一次。”戒尘坚定的语气不容我驳斥,但是心里陡然一阵悲痛,没由来的悲痛,血肉灵魂被狂涌掏空一般的痛。
他总是推开我。每一次的推开,都有无法反驳的理由。
最近发生很多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两人坐下来好好地详谈,谈谈风月,谈谈情爱,谈谈他为什么会吃了定慧师父的醋,谈谈他为什么会说,我的命是他的。
“我是你的,不要弃我。”我将自己埋进尘埃,为他开出一朵青莲,在轮回路上,无怨无悔地相思成灾。
“冬冬,不要怕,我引开他们,你才好逃出去,你逃出去,我才能安心。我们不能都落在他们手中,你逃出去马上报警,然后将盒子交给荣少,明白吗?”
我怕。热泪盈眶地拥住他,“你要回来找我,我等你,等你。”
“我会找你,找我的冬冬。”
日月同辉。
暮色眷恋圆月,千辛万苦等它归来,光影幻化情愫,听闻,日月同辉有一段与爱情有关的传说,甚至一起看到此番景象的恋人,都能一生相守。
多么奢侈的愿望,彼此相守一生,对我来说,与戒尘相守,哪怕只有一分一秒,也是一辈子。
“我看到人影了,这边……”
“快点跟上。”
“张彬,我跟你说,你刚才……”
“你能不能闭嘴,先找到他们再说,否则我们根本走不出去。”
“不要又是什么动物。”
“是人影,错不了,肯定是他们,追……”
蜷缩草丛中,我哭得好无助。担心自己暴露,我捂着嘴鼻,摒住呼吸,泪水翻涌,心如刀割。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以女人的直觉,我觉得我和戒尘可能……
引诱僧人破戒的女人,犯重罪。若有众生,玷污僧尼,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
毁坏净行,破戒律
的出家人,因邪欲故火烧,穿透后背……
地狱刑罚对僧尼的惩戒加倍。
地藏菩萨,求求你不要惩罚戒尘,一切的错都是我,我被欲念牵制,我引诱你的弟子,是我应该堕入无间地狱,不是戒尘啊。
颓然坐地,攒着心酸,一念之间,生无归期,死受万劫。
冷风吹灭光线的悸动。我忙收拾心情,抹着泪,追赶最后的红云。心里乱糟糟的,我知道,与戒尘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将张彬和吴勇引至的方向几乎与我相反,因而,我和他,再无交集。
思念,流曳心口,才分开,便是千年。
“呜呜……”我蹲下来,不是抓紧逃跑,而是抓紧哭泣,不晓得哭什么,就是舍不得。
跌跌撞撞地跑了很久,大口地喘气,哭累了,我要上路,我不能让戒尘白白地辛苦,我要保命,我要等他来找我,我是他的冬冬,他要找他的冬冬……
“噗——”疲惫加上心慌,脚底一滑,双腿软了,一只腿顺势跪在地上。我望天,眼睁睁看着云层吞并光线,方向对了,就是没了照亮的灯。
灵机一动,我不是还有手机?虽然没有信号,可是手机有电量,还有手电筒功能。于是想也没想,就调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有信号?”惊喜中,我忘了关掉手电筒,将手机举高,猝然间,夜空射出一束光,我尝试半天,信号断断续续,不想再耽误时间,于是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坚定,后来听到了水流声,我想,我应该离瀑布不远了。
“汪汪,啊呜——”若隐若现的狗吠令我觉得是靠近有人烟的地方了。这是个好兆头,我竭尽所能地扫去自己的疲惫。按说,一个女孩,在深山里走夜路肯定会胆怯,可我带着戒尘传递给我的力量,越挫越勇。
“呼轰——”
“戒尘,戒尘。”我忘情呼喊,朝着瀑布奔去,我找到了出路,我没有辜负戒尘。凉风扫过我的发,
我的汗水透着一股倔强,我要穿越生死,回到戒尘身边。
如是一厢情愿地想,老天却偏不顺遂人意。
“哎呀——”撞到一物,以为是树木,弹回来向后摔倒,屁股着地,颠得生疼。当下,手上的手机惯性被我甩了出去,可见我刚才跑的速度之快,冲击力之大。
回过神,撞到的不像是树木,并不硬,还有弹性。
“咔嚓,咔嚓。”踩着枯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坐在地上,瑟瑟颤抖,张着嘴,渐慢地抬起头,谨慎地张望。
迎上一束光,我不适应地闭上眼,一只手挡住光线,双目从指缝中延伸视线。
那人迫近,半蹲后,举着军用手电筒。
“荣太太,你可真是不好抓啊。”不是吴勇,更不是张彬,听声音是……
瞳孔放大,阴鸷的眸光捕捉到我的惊惧。当眼睛适应了黑暗,适应了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光亮,于是我能很清楚地分辨,挡者何人。
茫然。脑中一片空白。
“围起来。”男人一声令下,他身后的随扈,牵着几只狗,将我团团包围,水泄不通。狗吠,原来如此。
趁我懵然,倏地,有一人上前,企图将我抱在怀中的锦盒夺走。
“不要,你不能……”我被惊醒,与那人挣扎纠缠。
“抓起来。”一声吼,低沉震颤,如寒霜肆虐我的希望。刚刚被点燃的火焰,瞬间浇灭。
敌人在咫尺之间,我一点防备也没有。原以为只是两伙人,没想到是三伙人,是根本就数不清的人,要置我们于死地。
一跤失足,跌入地狱。
“易先生,我们应该在这里。”有向导,有地图,还有训练有素的狼狗,样样俱全。
我一阵眩晕,被人提起来,双手向后绑住,如临大敌,保持冷静,这是戒尘教我的,我不能乱,不能被他们看了笑话,我是戒尘的女人,我有我的无畏。
“荣太太,由于我的人三番五次地告诉我,
你太不听话,所以我没办法不如此招待,你别介意。”
“易政贤,你这个卑鄙小人,张彬和吴勇,都是你的人?”压制恐惧,我豁出去地面对他。
易政贤挑着眉头,耸耸肩,老谋深算地一笑。他并不急于应我,而是望着天,观想星空的莫测,意味深长地叹息:“所有事都能计划,就是人,真是没办法控制啊。”
“是你搅得荣庄鸡犬不宁,害死那么多人……”不行,我还是没办法彻底冷静,主要是看不惯易政贤的嘴脸,他当初对着我,对着荣少,对着荣庄的人,谦卑有礼,如今这副邪佞,实在是令我气急败坏。
“嘘。荣太太。”易政贤撇着嘴,虚伪地笑了笑,走向我,夸张地弯着腰,“俗话说的好,将死之人其言也善。大师说过,嘴,最容易生恶业,你引诱僧人,本就是犯了大罪,还不赶紧积德行善,恐怕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我呸。”啐一口唾液在易政贤脸上,我不客气地骂道,“老娘我在十八层地狱等你。”
“啪——”易政贤的身边人朝着我的脸颊奋力地扇一巴掌,打得我脸红耳鸣,顿时恍惚。
“对荣太太动什么手。”易政贤假仁假义地推开身边人,又转身命令,“联系张彬,让他与我汇合。”
“我听张彬说,那个和尚不好对付。”
“让吴勇先拖着他。”易政贤阴冷一笑,回头盯住我,“除掉这个女人,我们再去对付那个和尚。”
“不要,跟戒尘没关系,他……嗯嗯……”嚷了两声,身边的狼狗跟着狂吠,接着我被人堵住嘴,再也出不了声。
心一下子暴怒,丧失理智的自己,用身体撞开身边的人,我想逃,却被人一脚踢中腰部,冷不丁地扑倒在地上,然而他们并没有怜惜我是个女孩,纷纷朝着我的全身上下拳打脚踢。恨,窜到四肢百骸,我再也温暖不起来,俗世太险恶,我们还应该慈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