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血才知道疼,失神之际,下手没轻没重。
十指连心,指尖更敏感,我含在嘴里补救,也无法减轻心尖儿的痛感。愁绪难释,一天下来不停地出状况,好像都是串通一气,好叫我心塞。
“姐。”省了敲门,在门外喊我,听一声就知道是谁。
僧衣的料子跟一般衣服不一样,冷色调的灰黑,不像是做给女孩的衣服,所以我得藏起来。指尖隐隐作痛,我忍住起身,将未成形的料子叠好,安安稳稳地放进衣柜里,外面一把大锁,将它与世隔绝。
吁了一口气,叠衣服时就在思考,我应该如何质问,稍不留心就会引起误会,万一是自己多心,岂不是打破了平衡,摊上感情的事情,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不太好处理。
我勉定心神,调匀呼吸。一切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陈姐煮了醒酒茶。”萌萌是腾不出手来敲门,捧着茶杯,可能有点烫手。我侧身,护她入内,一鼓作气走到桌边,放下茶杯,她转身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捏住我的耳垂,以此来缓解烫手的不适。
杯身是叮当猫,可爱而陌生。我多瞧了两眼,萌萌察觉后,笑着说:“我在学校买了两个,我那个是‘大雄’,你这个是‘叮当猫’。”
“早就跟你说过,这种杯子泡茶不方便,烫手。”
“可是我喜欢,你以前不也喜欢?”三两句的回忆,将我们的芥蒂扫出心外。
她指尖有点烫,我指尖有点疼,我们是亲姐妹,心连着心。我理解她的情窦初开,正如她自己再三强调,她不是小孩,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年轻女孩。
“你怎么今天突然对我的同学这么感兴趣?”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这么忙,忙到忘了关心她,我不知道她在学校的情况,或许她应该适合遇到一个阳光的大男孩,与她一同学习,一起郊游,是一个没有负担的青春期爱情故事。
“想跟你拉近距离,不行吗?”
“你赶紧喝了醒酒茶
,我看你肯定还没清醒。”萌萌站起来,手指碰了碰杯身,尝试温度的高低,她才决定要不要拿给我。
“姐姐有的时候不是故意冷落你,你千万不要有情绪。”
“姐,你冷落的不是我。”萌萌的心事严严密密,她说的话,像是经过漫长提炼,并且逼切我做出反应,“你冷落了荣少,你一直冷落他,我几乎没有见到你们交流,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总是宽容地等你回家。”
“他跟你抱怨?”
“没有。”萌萌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只是代替你陪伴。”
我静听着,脑中无限遐想。我想,女人的感觉应该是相通的。站在十字路口的萌萌,就是当初的我,一旦爱上,没有回头路。我愕然情感的可怕,混乱的局面,可能是我一手造成。
“他,他是你姐夫。”不知为何,我也害怕我自己了。
“你知道就好。”萌萌倚着桌沿,食指推动茶杯,心绪恍恍惚惚,“荣少很喜欢你,他爱屋及乌才会对我好,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关于姐姐的话题,他是多么想了解你,你却没有时间,那么我,我愿意腾出时间来陪伴他。”
“所以刚才你们在房间里聊的话题都是我?”
“不然呢?你以为呢?”萌萌轻笑一声,“荣少他不会喜欢别人,这杯醒酒茶,是他特意安排陈姐为你泡制。”
在没有陷入爱情之前,及时悬崖勒马,应该是我模糊了萌萌的情感认知。我不反对荣少喜欢其他女人,但这个女人不能是我的妹妹,且不说小妹年纪尚小,就算以后大学毕业,他也不能染指,这个家,我千方百计想逃离,我不能让小妹重蹈覆辙。
“还要更高,我要飞得更高。”紫陌站在秋千上,荣少推动秋千,她完全不像个六岁的女孩,胆子大得惊人,暂且不会无法无天,可保不准以后是个什么祸害。
“张彬,你陪着,当心小小姐掉下来。”
交代后,荣少望定我的方向,他心急地靠近,现在
看他,不需要拐杖也灵活敏捷。我见着差不多了,于是走下台阶迎他,越来越觉得荣少精神焕发,翩翩公子,多情温柔,如果能够灌入自信,还能在现有的魅力上增分。
“你笑什么?”荣少牵住我的手,我摇头回应,“没什么,觉得今天天气好,心情也稍微好一点。”
“昨晚上没见你回房,以后可不要这样,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分房睡,名声不好。”
我做衣服做到很晚,顺便就在沙发上休息。
“昨天我回来比较晚,跟小离去逛街,后来在大排档喝了点啤酒……”
“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清楚,我不想管着你,我知道,你渴望自由。”荣少坐在太阳伞下面的椅子上,顺手拿着一颗葡萄含在嘴里,咕哝地说,“最近荣庄是舆论的消遣对象,你稍微注意外面的情况,不要让人伤了你。”
他的“善解人意”瞬间成为了我的负担,我该如何问出口,问他对萌萌的看法?对萌萌是否有喜欢的感觉,我真是问不出口,我觉得昨晚上的事,仅仅只是巧合,正如萌萌所说,我“冷落”了荣少,他想找个人陪伴。
“荣少。”
“嗯?”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交流太少,会不会有距离感?”我期盼地望着他,露出真诚,我把做他妻子这件事当作一份职业,我想做好这份职业,至少表面上,我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太生疏,不够恩爱,会成为舆论的笑柄。
“突然自我反省,我应该怎么回答?”荣少前倾,凑上来,盯着我的双眼,“我们之所以显得如此客气,是因为,缺少互动,你知道吗?男女之间的互动,没有这一步,婚约就是空壳,很容易被人发现。”
“我说过,除了肉体交易,我其他都愿意配合。”
“冬冬,司先生真的不适合你,你听我一声劝,我不会害你。”
“我也明确地告诉你,我和司先生,只是好朋友,他是我琛哥,我没有哥哥,从小渴望有个可以照顾我的哥哥,正好他就是佛祖赐给我的大哥。
”说着,我用食指戳一下荣少的额头,笑得有点勉强,“你如果把我大哥吓跑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荣少似有若无地惆怅,趁这个机会,我故意明知故问,逼他就范,“你为什么会怀疑我和司先生?你的根据从何而来?”
“你和他……”
“我和他怎么了?你是不是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
“荣少,坦白说,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对姓易的一家人心存戒备,你赶走爷爷的女人又如何?你现在依赖姓易的兄弟,之后就会变成另一批绊脚石,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强大。”
“爷爷那个时候也信任他们,何况两位易先生为公司做出的贡献是大家有目共睹,易政贤同样也有持股,他是唯一一个持股的外姓人,可想而知,他在爷爷心目中的地位。”
“荣少,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他们,你还说过,他们和你姑姑作对,所以……”
“冬冬,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盟友,我这是让他们继续为我所用。”
“为你所用还是取而代之,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旦走错,就万劫不复。”
荣少起身,双手裤袋,显得不耐烦,愠怒地质问:“好,我们打和,我不应该怀疑你的‘琛哥’,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我的副手?我现在的敌人是大姑姑他们,所以立场不同了,你明白吗?”
聊得有点僵。我想,他和萌萌在一起的时候,聊的话题比现在肯定轻松多了。可是我总不能跟他说我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我的时间已经不够用了,我不能这么浪费。
“荣少,易先生和其他部门经理都到了,是不是先带他们去书房。”小凤不知道我们的火花,还好被她泼了一盆冷水。
“我今天有个会议。”荣少的语气柔和一些,算是降低身份跟我道歉,刚才两人的情绪都有点没有把控到位,因为都坚信身边人的意义。于我而言,琛哥确实就是大哥一般存在
,于荣少而言,易家兄弟,俨然就是他目前的靠山。
目送荣少回到偏厅,然后乘坐电梯上楼,他在电梯里也凝望后院的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看到荣少眸光中的自信,但这份自信倘若变成了自负,这可能就不是个好兆头了。
“唉——”长叹一声,揪出易先生的真面目是迫在眉睫啊。
“我说是谁呢,叹气也这么独特,忍不住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心事让主人这么操心。”易政昇倚着后厨的门口,深沉的黑眸锁定猎物,他手里端着咖啡杯,发现我之后,不再关注手里的咖啡,随意地找个地方搁浅,然后一只手松了松黑色的领带。
他像一头入侵的猛兽,虽然我刚刚还想着如何接近他,但真正要面对猛兽的时候,多少会怯场,这也没个排练什么,我还没想好如何应付他。
“荣太太的咖啡,真是好难等,那天后,再无音讯,莫非只是说说而已?”易政昇站定我眼前,邪气泼泻在脸上。
“不是正在开会吗?”
“这个项目不是我负责,偷个懒还是可以的。”说着,强壮的身体向前逼近,他的逼近令我难以招架,我转身想逃,他一把手拽住我,暗力微猛,我的身体惯性向后弹,撞到他的胸脯,的胸口,撞得我七晕八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什么时候可以再续一杯?”
“这里是荣庄,后厨是女佣随时可以进来的地方。”压低声音,我较真地挣扎,他右手拽紧我的手腕,左手两指钳住我的下颚,态度十分傲慢无礼,“噢,荣庄不行,华林寺就可以?”
“你……”
“圣诞之约,等见你。”易政昇趁我不备,在我耳畔嗫嚅,“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吃到‘唐僧肉’啊?”
的心态令我作呕,同时,我五内翻涌,震惊难平。
“阿弥陀佛。”梵音顿起,威慑示人,我被易政昇陡然推开,他似乎本能地惧怕戒尘,不过很快就恢复正色,低着头冷蔑地打声招呼,“大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