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喊一声,无人应我。嗓子干涩,再也发不出声,目光惶惶地闪烁。尽头处,小樱背靠着墙壁蹲下,瑟瑟发抖地蜷缩。
我见到急症室亮着灯,心知危险还未解除,一路上,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接听的是警官,他说,我朋友说不出话来,他还告诉我,伤者叫康昊哲,初步估计,从五楼楼顶不慎坠落,被送到医院抢救,至今生死不明。
千斤重的双腿好不容易靠近小樱,我在她身前蹲下来,她将头埋进双腿间,她想逃避这场浩劫。我看到小樱身边堆放着凌乱的相机残壳,上面的血渍触目惊心,我忍住的担心顷刻间崩塌,泪水夺眶而出,凝噎闭上眼。
“冬冬。”听到有人啜泣,泪流满面的小樱抬起头,看到是我,她毫不犹豫地扑上来,“阿哲他,医生说他可能……”
“还在抢救,我们不能这么快放弃。”
“我不敢打电话给阿哲的父母,他老妈刚刚查出来肝癌晚期,如果说了阿哲的情况,这岂不是雪上加霜。”小樱止不住地落泪,我悲伤的同时,更多是震惊。我一时恍然,阿哲最近缺钱的根本原因,可能不仅仅只是奶茶店的困境,而是家庭的负担令他不得不为我铤而走险。
“暂时不用跟踪了,警方会安排人调查。”
“那这月的钱……”
“我当然付全额,你听话,赶紧收手,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姓易的这个男人可能已经发现了你,只是把你当作娱记,所以才没有对付你,如果知道你是由我指使,肯定对你不客气。”
“冬冬,我一直以来只是拿钱帮你跟踪他,其他的事情,我没多问,因为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这么做肯定有你的难处。可是作为朋友,我也很担心你,你说这个人很谨慎,又不是善类,那如果他对你不利,我不会坐视不
理的。”
“阿哲,谢谢你。”
“好哥们,干嘛这么客气,如果不是最近店子里缺钱,我免费给你‘打工’。”
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两天前,我叮嘱阿哲暂时不要跟踪易政昇,考虑有三。一是觉得易政昇开始怀疑被人跟踪,无论他怀疑是娱记还是其他人,这都不是好兆头,事实证明,的确不是好兆头。二来我也有自己的安排,有些事情,不是单靠跟踪就能调查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趁机接近易政昇。
至于第三,不能让古警官为难,何况偷拍不是好事,继续下去恐怕毁了阿哲的前程。担心的事情,两天后就发生了,我找来纸巾擦干净阿哲的相机,里面的sd卡不翼而飞,我又翻找了两次,确定没有这张重要的存储卡。
“阿哲近来一直神神秘秘,明知道店里生意不太好,他不想办法改善,还总是在外面不着店,我好几次看他回来拿着相机,想碰相机的时候,他就是大惊小怪的反应。”擦掉眼泪,小樱哭诉,“我赶来医院,民警给了我这个,说东西摔坏了,即便如此,阿哲也是死死地攥着它。”
我和他有口头协议,事情不能暴露,哪怕是小樱,也得瞒着,一方面是不想小樱操心,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泄露。
“这么说,你没有去过现场?”我扭头问小樱。
摇了摇头,她皱眉回道:“我在奶茶店做事,接到通知才来医院,来医院就看到他进了急症室,过去这么久,完全没有好消息,只知道护士不停地跑来跑去,跑得我心慌意乱,才会想到给你挂个电话。”
“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害怕。”放下相机,我干脆将小樱搂在怀中,“阿哲这么坚强,他不会有事,他肯定不会扔下他老妈,还有你。”
小樱哭得累了,就靠着我的肩膀休息,果
然看到护士们进进出出,心情不由自主会紧张,看着急症室的灯,整个灵魂都是悬浮的状态。
“是的,不能回去,我要陪着她,我担心她做傻事。”躲在走廊的角落,我给荣少回了电话。我的手机一直震动,为了不惊扰小樱,我并没有接听。直到事情有了结果,大概凌晨两点多,我抽空打电话给荣少。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应付。”瞥一眼重症监护室,我的嗓音有些发抖,“荣少,我可能需要你出面联系最好的医院和医生,我不能放弃我的朋友……”
阿哲的命基本上保住,因为这个“基本”源于医疗设施的辅佐,他才能够正常呼吸,这个命,是金钱的无底洞,一旦没有机器的维持,他就“死”了。
我不想放弃阿哲,可能是内疚作祟,我不敢放弃他,哪怕医生说得很坚定,就算阿哲捡回一条命也只能是植物人,他几乎没有苏醒的可能。
无论结果如何折磨人,我们最终决定联系阿哲的父亲,由小樱在医院等着康老先生,而我回去荣庄筹钱,我手里有外婆留给萌萌的嫁妆,之前“借支”了一部分,现在只能靠这点钱继续续命了。
洗了澡,思绪从悲痛中清醒,我穿着吊带薄衫的睡衣走出来,心里其实一直想着阿哲的事情,我担心他的情况,又觉得意外来得突然,反而很想要找机会去现场勘查。
“叩叩。”倚着窗边,若有所思。陡然一声敲门,我连连应声,随即走去开门。
定睛一看,是戒尘。
他的目光顺势下移,丝质薄衫微微敞开,半露的酥/胸若隐若现,晃神时,肩膀滑落的丝带也跟着凑热闹,只怪荣庄上下都有暖气,我完全忘了穿得厚实一点。
“阿弥陀佛。”几秒后,戒尘合掌转身念道,“贫僧,贫僧不是有意。”
说着,他想溜,我急忙拽住僧袍
,平静说道:“在外面等着,我换件衣服。”
迅速换了衣,将戒尘领进门。昨天没有带他去医院,他好像在家里等着我回来。不,不能这么想,总是我个人的自以为是,到他那里偏就不是这个样。我以为他等我,实际上是他等着伤我。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在工人房的老房间,我的秘密空间,刚换了门锁,可以锁门。
“啪——”于是我就锁了门,回身抱着双臂,端着一双犀利的眼,直直地盯着他的淡然,我看他能淡定多久,看了我的身,就想逃?我是没精力找他“麻烦”,暂且放过他。
“贫僧问了小凤。”戒尘的目光本来是漫无目的地张望,忽地他发现了书架上的古埙,之后他踱步靠近了我的书架。
“荣少不在家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在这里看书。”
“这些书……”戒尘的手指轻轻地撩过一排书脊,几乎都是关于佛学方面的书,看不懂装装样子。
“你来找我,不用避嫌吗?不怕被人看到?”昨天被以寻看到,是看到戒尘小心地扶住我,勉强可以糊弄过去,可是现在,他进了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他可能出不去了。
戒尘缩回手,侧身凝睇我,“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是他们心中的大师,无所不能,怎会需要我的帮忙?”
“就是昨日问你之事。”眼眸炯然有神,面容威而严谨,他不顾我的嘲讽,说出来找我的缘由。
戒尘想入世而为,他终究没办法摆脱红尘。我笑了,笑他苦苦挣扎为何般?不如在红尘留下,了却他的尘缘。
“你朋友怎么样了?”我的衣柜也上了锁,里面锁着我给戒尘做的衣服,他不在乎,可我在乎,每一件僧衣承载了我对他的心意。
“情况不太好,只能拿钱续命。”挑选一件,我关上衣柜,他听话地背对我
,并没有偷看我的心意。
“世事无常,生灭有序。”我抱着僧衣绕到他跟前,仰望他的高度,听他说话,心境随之宁静,好像还记得有人说过,戒尘的存在,就是心灵的慰藉,似虚幻而不可或缺的力量。
“我在很多资料里面找了不同款式的僧衣,这种僧衣的衣袖比较窄,穿上束身,外面可以套上大衣。”我抻了抻领口,抬手抖动,刚刚洗了澡,淡淡地清香萦绕两人四周,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暧昧。
“我自己来。”戒尘接了手,我这回没强求,看着他自己套上僧服。并不合身。
“到底是凭着感觉做的衣服。”我淡然一笑,撇着嘴说道,“难怪你不喜欢我做的僧衣。”
“我觉得挺好。”戒尘撑开双手,歪着头看了看左边,又扭头检查右边,里面加了衣服,衣袖便短了一截,腰身系上后,有点紧,他比我目测的还要挺拔魁梧,宽松的僧袍倒还好,这种束身的衣服,一穿便露出马脚。
趁着他关注衣服的时候,我从抽屉拈起皮尺,右手食指指尖绕一圈皮尺的一头,缓慢地拉长,同时,眸光扫一眼板上肉。
“定做,就要量身。”
“可是时间上……”
“两个晚上。”我做得多了,上手很快。
“可是……”
“还可是就是浪费时间。”说着,我迈一步靠过去,将皮尺缠住他的腰身,戒尘吓得怔住,双手抬起,尽量不碰到我的身体。
我偷笑地问:“为什么突然要出门了?想调查四太的案子?”
“差不多吧。”
“还挺有孝心,为了母亲,甘愿‘堕落’红尘?”我故意将‘堕落’二字重音。
“解决这些事情,我才能抽身。”
双臂收紧,皮尺也收紧,戒尘微蹙眉,说道:“太紧身,穿着不舒服。”
不舒服?哼,我还不舒服呢,我从头到尾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