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躲在角落,当花瓶也好,摆设也行,总之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戒尘,难免有些尴尬。荣少和戒尘一直讨论荣庄的事,偶尔听到他们说起落梵居的情况,戒尘基本上都是听荣少汇报,极少发表意见,他不多话,蹙眉沉思,肯定是为了四太才会如此。
古警官来招呼我们,他带来见过四太的律师,宫律师已经是老熟人了,他说,四太的身体都还好,就是受到一点点惊吓,可是凶器只有她的指纹,并且又是被警方当场捉住,这官司有些棘手。
“死者叫沈宥,四十五岁,有一家运输公司,近两年转型做托运物流。”古警官看了看荣少,又对着戒尘,说道,“他的死法跟陆展杰是一样的,矿泉水里面含有剧毒,检验科的人,已经做了全面搜索,只有陆女士手上的注射器里面含有剧毒液体,这种氰化钾,人只需要喝一点就能取其性命。”
“陆展杰也是被毒死?”我脱口而问,上次古警官也只是透露陆展杰被杀,并没说他是被毒死。
“荣少,我能说的就这么多,目前案子正在调查,可是陆女士……”古警官显得有些为难。
“我明白。”荣少站起来,表明自己的态度,“宫律师会跟你们警方合作,我们的想法也很简单,无论怎么样,希望你们能够善待她。”
“这是肯定的。”古警官瞥一眼心事重重的戒尘,又说,“大师,你放心,我们警方绝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真正的坏人。”
“阿弥陀佛。”戒尘始终没有说出心里的想法,我有的时候真是佩服他的忍耐力,换做是我,如果是我的父母出现这样的事,我早就急得跳起来,当然,也就是我才会这样毛毛躁躁,不淡定。
古警官将交通部的资料也一起调过来
,沈宥撞伤了荣少,似乎潜移默化地又与荣庄扯上关系,为了不遗漏任何线索,这位警官更加谨慎处理。
“古警官。”我让荣少他们在外面的大厅等我,而自己借故上洗手间的时候,找到了古警官,并将他堵在警局的过道上。
“荣太太,有事找我吗?”
“古警官,我知道你很忙,我其实,有件事,那个,我没有任何的证据,可是我觉得……”见我犹豫不决地支吾,古警官微笑地安抚,“荣太太,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尽管说,说不定能给我们帮上忙。”
“不知道古警官对一个叫易政昇的男人有没有印象。”我真是傻,这么问,人家肯定没有印象。
古警官想了想,摇头问:“我们的资料里面,没有这个人。他是谁?”
“他是荣少身边的人,也是荣氏的人。”我挠了挠额头,紧张地说,“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派人调查他?我认为他很可疑。”
“这个人跟这两起命案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跟绑架案有关?”
“不清楚。”
“那就是跟荣老爷子的死有关联?”
我咬着唇,尴尬地垂着头,“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他可疑,但没有证据表明他应该跟那件案子有直接联系。”
“荣太太,警局的资料库只能调查有嫌疑的人,普通守法的公民,我们没办法,也不需要花费时间来……”古警官想委婉地拒绝我。
不等他说完,我将他拉到人少的地方,小声地说:“古警官,我知道偷拍别人是犯法的,可是我不是故意,我就是怀疑这个人,所以找了朋友跟踪偷拍他,不过我们没有骚扰别人,并且也才跟踪一个月。”
“你为什么跟踪这个人?就凭直觉怀疑?”
“这个人有跟陆展杰接触过,如果说跟陆展杰接
触的人都应该调查,那么这个易政昇,也跑不掉。”
“你手上还有什么证据?”
“有照片为证。”
与古警官说清楚之后,我整个人都觉得舒畅起来,不过事后还是被古警官“教训”,他劝我收手,不要安排朋友跟踪偷拍,首先是不道德的行为,其次是以免打草惊蛇。
从警局走出来,看到戒尘和荣少就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等我,于是我缩回一只迈出的脚,随即躲在他们身后偷听。
“四太的情况很糟糕,很多事情对她不利,不过我不会放弃的。要不然你搬回来,彼此也有个照应。”荣少大概是想劝戒尘搬回荣庄,可是我觉得戒尘肯定不愿意,住在华林寺多好,眼不见为净,可以想当然地置身事外,再说了,荣庄现在也没有佛堂给他打坐。
“好,你安排一下,我明天就回。”
“我把爷爷的房间腾出来,你住在爷爷房间最合适。”荣少兴奋不已,似乎早有打算。
我捂着嘴,惊讶地暗忖,这个戒尘,怎么就轻易地答应搬回去?他是僧人,不是应该住寺庙吗?住在荣爷爷的房间,也就是说,以后上下楼都会碰面,这个家伙,搞什么鬼,还嫌不够尴尬难堪吗?
离开警局的时候,天色太沉。一辆保姆车上面,后座有三人。我始终对他‘视而不见’,就算脖子发胀发酸也绝对要望着窗外,不是街边的热闹吸引我,而是我不敢看,上午那么决绝地表白,下午就要同坐一车,完全没有缓口气的时间。
“今晚恐怕没时间上街了。”荣少有意无意地说,“我看冬冬很喜欢热闹。”
脖子好酸,想找个机会松弛一下肩胛的肌肉。我现在望着左边车窗外面,突然转到右边车窗,会不会有点奇怪?想着,于是稍稍地放下戒备,眼珠子跟着游弋,
顺着心不知游到哪里。
瞧见他正看着我。我的心,触电一般急奔狂跳。
他一直看着我?还是正巧也在同一时间看着我?情况不太好啊,对面还坐着荣少。
脸发烧,被闪烁的路灯照得越发惊悚。
“小叔叔,明天我会安排人过来接你们。”车子终于停下来,张彬急忙下车打开车门,戒尘下去的时候,有樊姐和易小姐迎接。
我趴在窗边,可以肆意地张望戒尘的背影,直到荣少喝一声:“开车,回荣庄。”
真是没想到,新的一年,第一天就过得这么累人,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毕竟第一天,荣庄的人就扯上命案,这件事,凭借二太一人,根本就瞒不住媒体。
翌日,虽然还是假期,可是新闻人不能错过这么大的事件,陆女士在这个圈子名气没有二太和三太,而凭着她和荣老爷子的风流韵事,早就被人曾经写成了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后面几天,爱情故事变味了,各种版本如同雨后春笋般涌现。最离谱的莫过于将四太形容成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还说她为了独吞荣庄,所以在荣爷爷身边献媚,这才导致了荣老“病逝”,像炒剩菜剩饭一样,顺便把荣老的死又炒一遍,这回就“断定”了四太的罪恶,是她吸干了八十多岁的老人家,怎能不命丧黄泉。
变本加厉地中伤,似乎有人暗箱操作。扯到戒尘头上的时候,荣三坐不住了,打算找律师起诉那些胡说八道的网报平台。
“司先生,你得帮我。”小凤将司其琛领进门,荣三奔过去,仿佛看到了救星,“他们越说越荒唐,居然质疑我弟弟的身份,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我和司先生打了个招呼,他坐在沙发上,安抚荣三说道:“最近几天的报纸,我也看到了,
宫云扬是我最放心的人,交给他处理,你们不用太担心,如果自乱阵脚,反而上了他们的当。”
“告他们,一定要告到他们办不下去。”
“对了,戒尘大师呢?”
“他在房间。”荣三瞅我一眼,“冬冬,麻烦你带司先生上去。”
“好的。”我站起来走到电梯口,司其琛整了整衣服,又马不停蹄跟着我赶去见戒尘。
路上各自寒暄几句。为了不引起更多话题,荣庄停了落梵居的扩建,并且大家都谨言慎行,我已经三天没有出门,看到外面蹲守的记者,我就一个头两个大。
“叩叩。戒尘师父,司先生来了。”
“进来吧。”应声推开门,香漫四溢,窗外一束艳光撑开房间半角。后来我才知道荣少的用心,原来荣爷爷的房间很特别,藏了独有的禅房,由龙纹木雕的屏风隔开,简易的禅房是戒尘的容身之地,我和司其琛走进去,直接绕到屏风的后面,果然,他就席地而坐,与自己下棋。
“大师。”司其琛很懂礼仪,在门口就脱了鞋子,合掌礼毕,戒尘示意他坐在棋桌对面。
我跪坐一旁,手里忙着招呼茶桌上面的茶壶。
“我看外面火烧眉毛也不过如此。”司其琛的手伸进棋盒里面,搅了搅棋子,他看着泰然自若的戒尘,悠然地笑了笑,“一进门,我就知道,没什么可着急的了,看到大师,我的心,更加地平和。”
戒尘放下黑子,面色未改,气定神闲地问:“白子兵临城下,司先生会如何做?”
“置之死地而后生。”司其琛拈一白子,放在棋盘上,观察了老半天,突然皱起眉头,大呼,“糟糕,局中局的死路。”
戒尘气度浩然,傲骨自信地说:“不是所有的局都适合,有些时候,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