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色,不可近,避而远之。
“你受过沙弥戒,应该要谨记规避的事情。”戒一跪在佛堂,戒尘严峻以对,“何况你也清楚,那只野猫的野性尚未完全驯服,你怎能让施主靠近,如此掉以轻心。”
戒一愧疚垂首,紫陌着急地走过去,唤了一声“叔祖”,可是戒尘并没有因为紫陌而心软,反而要求戒一跪在佛堂诵经,以此惩戒。
“戒一是为了保护紫陌,才会不得已抱着她。”戒尘也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我忍不住过去解释,“整个过程,我看得一清二楚。”
“阿弥陀佛。紫陌受到惊吓,麻烦荣太太照顾她返回房间休息。”戒尘阖上双眼,不再理会我的愤愤不平。
整个大殿回荡着敲木鱼和诵经的声音,听得我头痛欲裂。我抱着紫陌匆匆地离开,路上撞到张彬和萌萌,他们说,三太和四太已经在寺院大门口了,需要我们相迎。
“师。”四太毕恭毕敬,由易筱涵搀扶着从人轿上面下来,出门相迎的有寺院主持释华大师,他带着两个僧人,将太太们迎到寺内。
“热死了,哎哟,真是遭罪。”三太拿着一把精致的丝扇解凉,说了是精致,其实功效并不大,她额头上的汗水如泉涌出,止都止不住。
荣诗意付了钱,那几个抬人上山的村民也不嫌累,火急火燎地赶回去。
“怎么没见着戒尘?”四太心念着儿子,还以为能盼来戒尘相迎,可惜戒尘在殿内打坐,没空欢迎她们。
“四太不必着急,房间已经备好,你们先去休息,稍后贫僧让戒尘过来打点。”释华法师客客气气地交代。
“我说释华大师,你这里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嘛。”三太阴阳怪气,走到一旁,冷笑一声,“我们荣氏每年都给你们家的佛祖进了不少心意,怎么就没见你改造改造佛祖住的地方?”
“三姐,你少说一句吧。”
“哼,没想到和尚
的胃口也挺大的嘛。”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差矣。”负责耕种的戒空师父合十说道,“施主布施钱财,本是积善行德。佛主之地讲究的是清净,无需奢华。本寺寺院暂无改造计划,所以施主的钱财也都用在了维护丛林和当初修建的学校身上,请施主放心,本寺绝不会贪图施主一分一毫。”
难怪这片丛林和山脉一直都保持了原貌,看来古寺的僧人们为此做出了不少心血。
“戒空,你去通知戒尘。”释华大师有意支开戒空师父,他可能觉得徒弟多嘴了吧,所以弄得三太脸上挂不住面子。
“姐,你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好像很累。”我躲在人群后,手扶着寺院的木柱,小妹瞧见我的异样,牵着紫陌走近我,“要不我先送你回房?”
“好奇怪,午睡醒来后就有点昏昏沉沉,偶尔还会打个冷战,加上刚才听了殿内的诵经声,脑袋就更痛了。”之前还以为是看到紫陌造作才会哆嗦,看来我是有点不舒服才时不时地哆嗦一下。
“你又不是妖怪,听了经文还要现原形了不是?”小妹揶揄我,紫陌也跟着傻笑。
“你还笑。”我轻轻地捏着紫陌的小脸蛋,肉墩墩的脸蛋适合咬一口。
“冬冬。”四太回头看着我们,莞尔问道,“荣少那边什么情况?我听大师说,他还没有上山?”
“荣少要明天到,法会定在后天清早。”
“也就是说,我们在这里还要住上几日。”三太撇着嘴,嫌弃地白一眼四太,“很好,你还有几天时间,我倒要看看,这几天,你和你的宝贝儿子能玩出什么花样。”
四太不悦地别过脸,干脆不搭理三太,而是和释华法师攀谈。
僧人不便久留居士房,所以照料三太和四太的任务就顺到我身上,安排下来的房间,当属三太的最好,至少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可她仍然不满意,嫌东嫌西,又不是我们拿着枪逼她上山,她反
过来还说我们的不是,真是可恶的老太婆,我还不伺候了,找个借口趁机溜走。
“呕唔——”干呕两声,胸口越来越闷,脸颊和身体都乍寒乍热。
“婶婶,戒一哥哥还在念经,说是要通宵念经,怎么办?会很累的。”我一进门,紫陌拽着我的裙摆,焦虑地求道,“婶婶,你去求情好不好,婶婶,你帮帮忙嘛。”
这丫头知道她叔祖脸色难看,不好招惹,就拿我当牺牲者。
“婶婶不舒服要睡一下,你别着急,他们通宵诵经也是常事,不打紧的。”我躺在床上,再也不想爬起来,连洗澡都免了去,脏着身子睡过去。
与其说是熟睡,倒不如说是昏了头。我不知被人操控着,这一睡就变得魂魄不全。
“姐,你倒是喝一点,不喝药不会好的。”什么东西滑入嘴中,舌苔敏感,一种前所未有的苦涩冲击着我的感官神经,我下意识地推开嘴边的药碗,朝着小妹身上狂吐。
“怎么样了?”又是四太的询问。
“不肯喝药,迷迷糊糊的也不好喂。”
“身上弄脏了,你去洗洗,我来帮她清理床边的药渣。”
“四太,这种事情,还是我来吧。”是易筱涵,我强打精神地睁开眼,看到易筱涵走到我跟前,居高临下地对着我狞笑,“我的孙少奶奶,你还真是娇贵,一来就生了病,还这么严重。”
说着,她蹲下来,冰凉的手掌搁在我额头上,我察觉我身上的滚烫感,还伴有阵阵地痉挛,四肢百骸都像是要被肢解了。
“你说你这个样子如果被荣少看到,还不给心疼死了?”易筱涵趁我不能反抗,很用力地掐着我的脸颊和肩膀上的皮肉,她靠过来,凑近我耳边,“你又在玩什么诡计?让戒尘亲自给你熬药,你是不是很得意?”
什么跟什么,我不是在睡觉吗?什么熬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嗯嗯……”我痛得呻吟起来,易筱涵下手很小
心,在旁人看来,她是战战兢兢地为我擦拭身体的汗水,其实她用手指尖儿捏住一点皮,然后再暗自用劲,可以令人痛彻心扉,却又喊不出来,关键是,掐完了一个地方,皮肤还不留痕迹。
“这个时候送下山也太不方便了。”
“三师弟的医术很好,相信荣太太应该会没事的。”
“其实发了烧的人,最好就是多出一点汗,出了汗就没事了。”易筱涵不让戒尘靠近我,她挡住戒尘,又说,“戒尘师父,你不用给她看病了,你别忘了,我也是学护理的人,我来照顾她,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保管明天就完全康复。”
“我不要,不要……”嘶哑的嗓子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可是在混乱的房间里,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贫僧再去熬一碗。”戒尘退出房间,我躺在床上伸手想要唤住他,可千万不要把我交给这个女魔头,不要啊……
时而神志不清,时而又很清醒。时而见到易筱涵的一张脸,吓得我紧闭双眼,时而又看到小妹紧张我的脸,这时我才敢放松。
“姐,我去带紫陌洗澡,你可别乱动。”
“易,易小姐……”
“易小姐送四太回房了,估计要等一下才过来照顾你。”小妹天真地说,“没想到易小姐这么热心肠,还好有她照顾你,否则今晚上我肯定没得睡。”
我一伸手,没抓住走开的小妹,她抱着紫陌离开房间,全然不顾我的申诉,什么热心肠,热衷虐待我好吗?这女人跟我犯冲,是上辈子来讨债的,我都不知道我欠她什么,她就这么看我不顺眼。
“吱噫——”木门被人推开,我警觉地扭头,看到是戒尘端着一碗药走进来,暂且松口气,眼眸隆成一条线,将他聚焦在我眼底。
“贫僧带了糖,你喝了药马上将这颗糖含在嘴中,就不会觉得苦了。”戒尘耐心地说。
“小妹喂我喝药的时候,我是无意识的。”心律不齐的我,说话
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是胸口藏了一口钟,他一出现,敲钟的心,便会不受控制地撞击。
“喝了药才会好,免得明日荣少上山,看到你生了病,他会,他应该会心疼。”戒尘将碗放在桌上,我拨开贴在脸颊上的头发,汗湿了的发,贴着脸,生痒难抑。
我勉强撑起上半身,右手在半空挥了挥,他在一旁文风不动。
气氛诡异,我扫一眼他,带着嘲讽,“你是觉得它会长脚自己走过来,还是我应该滚过去?”
无言以对,相顾尴尬。他心有犹豫,但还是抵不过病人楚楚可怜。
一只手托着碗,另一只手放在身后,靠近两步,再伸过来,将药碗伸到我面前,距离尚且安全,我眼珠子一转,整个人坐了起来。
“你还生气?”我学他,不慌不忙,不急不缓。
“药冷了更苦。”他的语气有点生硬。
“我知错了,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贫僧不明白。”
“你不明白的事情可多了,不晓得你的佛祖会不会替你解答。”视线瞟向戒尘,他俊眉一蹙,同样斜睨我。
“贫僧离开荣庄,是因为有些事情要返回寺院处理。”
眉心舒展开,我伸出手,反而讨要地问:“糖呢?我想先将糖含在嘴里再喝药。”
一个骤来的激灵,风撩心,窗子晃了晃,明灯摇曳。
戒尘把身子绷得有点紧,我亦如之前,时而迷糊时而清醒。
背在身后的手心里藏着我要的糖,他摊开,我伸手抓起糖,剥了外面的彩纸就放入口中吮吸。一连串的动作,像是久旱逢甘霖,他没觉出,他呆如木雕,入神望定我。
我噘着小嘴,糖被舌尖搅动,我故意微启双唇,巧妙地变化嘴型,将唇瓣固定糖,于是糖身一半在嘴里,一半在外面暴露无遗。
“你觉得这糖,是甜,还是苦?”含着糖,说话不利索,嘴角似垂涎。
我对糖有了欲望,他会不会对糖也有了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