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建设的儿子范小亮只比宋欣欣大了七个月,今年上六年级,放学回家,没见到父亲,家里冷锅冷灶一片冷清,看了一会儿电视,见爸爸还没回,肚子实在饿极了,就走去范梨花家。
进门就问宋正平,“姑父,我爸爸来过吗?”
范梨花在厨房炒菜,端了菜上桌,才发现侄子来了,问他:“亮亮,你吃饭了吗?”
“姑姑,我爸没在家,等了很久他还没回,我饿了,就来姑姑家吃饭了。”
范小亮坐到桌前,拈起一块红烧肉就塞嘴里,“好吃。姑,我很久没吃肉了。”
范梨花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像很久没有吃过饭一样,眼眶一下红了,“你爸去哪里跟你说了吗?”
“没说,他最近神魂颠倒的,我也不知道他上哪里去了。我吃饭了啊。”
正是长身体的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和弟弟妹妹抢起红烧肉来。
宋正平把下午范建设来找他的事说了一下,“我今天话说重了点,他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好像一掐就会脆掉的弱,会不会想不开,跳河了吧。”
范梨花知道他哥现在不光神经脆弱,心理承受力也弱了,再无往日的嚣张气焰,妻离子散的,一时想不开不是没可能。
她惊觉宋正平说得对,“赶紧去河边找找。”
范梨花和宋正平赶到河边时,范建设的头顶还没没过水。
宋正平扑通跳下,快速向他游去。右手一把抓起他头顶上最后一点头发,左手去拽他的手。
生拉硬拽总算把濒死的范建设弄到岸边。
范梨花几拳打在他胸口,哭喊道:“范建设,你就这样死了,你儿子怎么办?你要死也要等把儿子养大了再死也可以啊。”
宋正平见他毫无反应,把他翻过来,抓起双腿将身体往下倒。
这个姿势可以倒出肚子里的水。
果然有效,范建设倒出了水咳嗽了几声。
宋正平见他活过来了,连忙把他放到了地上。
范建设趴在地上有气无力道:“救我干什么?死了就没烦恼了。”
范梨花把他用力翻过来仰躺,见他狼狈又可怜,一脚狠狠地踢在他腿上,忍住伤心,哽咽道:“你的烦恼是你自己找的,怪谁?”
范建设心如死灰,哭泣着,“我谁也不怪,我咎由自取,让老天惩罚我吧,罚我睡大马路上,冻死饿死,不得好死。”
范梨花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了,这是在怪她没帮他买下房子。
她又气又无奈,抬起脚踹在他腰部,“起来,先回家吃饭。”
范建设湿漉漉的跟着范梨花到家,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又哀又怂滑稽得很,连范小亮都鄙夷他。
范建设换上宋正平的衣服出来,像饿虎下山,风卷残云地很快吃完了两碗饭。
这几天的确没怎么吃饭,没钱也没什么心情。
吃好了饭,他巴巴地坐在餐桌那里,等候妹妹的发落。
范梨花遇到这样的哥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又拿他没辙,只好掏了两万一,解决了范建设父子俩不露宿街头的大问题。
范建设接过钱,霎时内心涌过一阵温暖,为自己曾经的过错心生忏悔之意,忽然一下跪在范梨花面前,“妹,哥对不起你。我跪过咱爸妈,今天一定要跪你。你像咱妈一样,处处为我着想,处处帮着我。以前是我浑蛋,不识好歹,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给你添乱了。”
范梨花听出他的话是发自肺腑的,见他咚地跪下那一刻,她的心就软了,这次为他花了钱买下房子,得到他的幡然醒悟,值得了,自己也可给父母交代了。
“你起来吧。知道错了就好。谁让你是我哥呢?”
范建设拿着范梨花跑断了腿挣来的钱,欢欢喜喜地牵着儿子回家。
宋正平见范建设真心悔过,很是欣慰,“你哥这次算是彻底知道错了,以后会安分的。你辛辛苦苦跑保险挣的这点钱都给了他,我们又得节衣缩食一段时间咯。”
范梨花心里很高兴,哥哥不用她再操心了,她可以全心全意做保险了。
折腾了三个多月,琉城的房改落下了帷幕。
这两年多来,范梨花的保险业务做得风生水起,想着再辛苦两三年,两个孩子上初中高中的学费也攒得差不多了。
最近刘瑾有意培养她做组训,说她的业务能力和学习能力可以给新人上培训课了。
这天,开完晨会后,刘瑾喊住了范梨花,“我想培养你做讲师,明天去分公司营销总部参加讲师培训班。”
范梨花想得简单,卖出一份保险就有佣金,不想额外增加什么能力。多挣钱,存很多钱是她的理想和现实。
范梨花收起展业本放进包里,拒绝了刘瑾的好意,“我不想做讲师,签单拿佣金是我目前的目标。”
刘瑾不想放过这个人才,便苦口婆心劝说她,“梨花,这是分公司举办的首期讲师班,你也是营销总部领导很看重的人才,当了讲师也不耽误你跑业务啊。”
“当真?”
“是,两不耽误嘛。”刘瑾笑得有些隐晦。
保险公司的讲师是为新入司的业务员做业务培训的,除了学习必要的保险公司发展历史,和在展业中遇到问题以及知识解答,还有保险条款的分析和讲解等等。作为讲师,除了公司给予培训外,自身的补充知识,存储知识,不能照本宣科,不能生搬硬套,相当是为自己加持。
范梨花进了培训班,学习能力和领悟力很高,在三天脱产培训中收获多多。
最后一天的课上完了,正准备收拾回家,营销总部的杨经理走进来喊住她,“范梨花,你留一下。”
见是营销部老总喊她,范梨花多少有些胆怯,“杨经理有事吗?”
多此一问,脚步却不得不停下来。
“你去荆辰县的代理部给新人上三天培训课。”
范梨花愣怔原地,“我这才上了三天的课,就去……为什么是我去?那么多讲师……”
“你合适。明天就去,车旅食宿费公司报销。”
杨经理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偏偏鼻梁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显得五官和身型很违和,却让人有记忆点。
范梨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包上,为难道:“我家里有事。”
“克服一下,明天上午九点报到。”
杨经理撂下命令式的这句话就出了教室,把范梨花怔在原地,心里责怪刘瑾说话不算数。
便给刘瑾打去电话,“刘主管,你不说我还是可以跑业务的吗,怎么我才培训完了就要去给新人上课了,还是去下面县城,你骗我?”范梨花对刘瑾有点怨气,怨她诓骗了她。
刘瑾也不恼,在电话那头极尽推崇她,“你是难得的人才,多扶持新人发展保险事业也是功劳一件嘛。”
刘瑾的彩虹屁虽然对范梨花没多大作用,但范梨花还是思量了一下今后的发展。做讲师或组训,是有补贴的,便乐呵呵地下县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