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车的时候刚好是中午,清风楼的门口人声鼎沸。
林平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清风楼”三个烫金大字,下面是两块醒目的白板,其中一块木板上面用朱漆写着一列小字“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另一块木板则空空如也,五六名儒生打扮的文人一筹不展的在旁边思索。
“这清风楼的柳老板当真是生财有道,把这些文人墨客坑害的不浅。”
祝小吉看了这几名文人一眼,颇为不屑的说道。
“哦?此话怎讲?”林平不解的问道,虽说之前的他也是一名败家子,但还真没来过清风楼,倒是祝小吉跟随父亲来过几次。
“正如平兄所见,这左侧的木板上写着一副对联的上联,右侧却没有下联,清风楼老板曾放话不论谁能给出下联,便能终身免费就餐。”祝小吉说道。
“如此多的文人墨客,就没一人能对出下联?”
林平不太相信。
虽说武国不太重文化教育,但也有文人数十万,不至于一个下联都给不出来。
“气就气在这里,这对联平仄押运不难,却唯独意境颇高,根本没有一个标准的评判依据,所以说,不论这些才子给出怎样的下联,都会被清风楼老板驳回,凭借这个噱头,清风楼的客人始终爆满。”
祝小吉气冲冲的回答道。
听到这里,林平暗中瞥了祝小吉一眼,赞叹道:没想到这败家子还能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单从经商的角度来讲,这些趋之若鹜的文人墨客不知被祝小吉甩了几条街。
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即便祝小吉纨绔,也继承了老爹聪明伶俐的经商头脑。
“这些文人也不是傻子,没必要为了几顿饭菜丢了气节吧……”
林平仍然觉得此事蹊跷。
这些文人墨客最看重的就是气节,通常是不为五斗米折腰,断然不会为了几顿饭而整日赖在这里。
“这上联可是府尹大人亲自题写的,这群道貌岸然的文人也是为了巴结府尹才趋之若鹜。”
祝小吉一语道破其中玄机,再次令林平刮目相看。
在某些大是大非中,这些文人墨客要比平头百姓更加市侩,只是他们善于伪装罢了。
祝小吉都能看明白的东西,林平自然会理解的更加深刻,他甚至断定这家酒楼跟府尹有着莫大的利益关系。
林平灵光一闪计上心来,诡异的笑了笑:府尹大人,要怪只能怪您那宝贝儿子,谁让他得罪了小爷。
“我们吃一顿霸王餐如何?”林平正色道。
祝小吉几人大喜,甚至露出渴望的目光,这倒并非因为他们舍不得花钱吃饭,纯粹是因为吃霸王餐更刺激,更具挑战性。
这些有钱的公子哥,玩的就是刺激!
“大壮、二壮赶紧回府叫人,越多越好!”
唐无闹这厮来了劲头,对着身边的两名小厮吩咐道。
在这几名纨绔眼中,吃霸王餐的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用拳头制服老板,才不认为林平能给出标准的下联。
徐剑仁同样跃跃欲试,觉得出门有些仓促,只带了四名家丁。
平爷脸上写着强盗二字了吗?
林平无奈的摇摇头,径直的走到洁白的木板面前,从一名文人手中抢过毛笔,龙飞凤舞的写出几个大字。
“住手,快住手!”
一名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迈着大步冲了出来,显然是要阻止林平。
这块白色木板,可是上等材料,价值不菲。
是给真正的下联留的,可不能随便乱涂乱画。
经林平这么一折腾,多半是要重新换块新的。
小李子等人眼疾手快,立刻拦在中年油腻男面前,态度极其强硬,意思是说:城主府的姑爷你都敢阻止,真是天大的胆子。
平修杰几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着实佩服林平的勇气。
他们跟林平可不是一天的交情,自然知道林平肚子里倒底有多少墨水,这番胡闹多半是为了砸清风楼的招牌,毕竟没了这个噱头清风楼的生意便会受损。
几人俱是向后退了两步,也替林平捏了把冷汗。
这种行为要比吃霸王餐更可怕,吃一顿霸王餐断不了清风楼的财路,反正这几人的老爹跟清风楼的老板也有些交清,不会闹出多大岔子。
但如果毁了府尹留下的金字招牌也就真断了清风楼的财路,不仅会受到清风楼的报复,甚至会受到府尹的打击。
府尹的打击?府尹算个屁!人家岳父可是城主,乃是淮安城真正的主人,区区一个府尹还不是打工仔。
想到这里,平修杰等人竟是硬气了几分。
在万众瞩目中,几个黝黑发亮的大字出现在白板上。
众人俱是瞪大了眼睛,痴呆的盯着木板,就好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这就高能了!
林平的这几个字简直颠覆了众人的三观,倒不是字的内容,换句话说在这奇葩的字体下,哪还有人愿意关注字的内容。
这字……就像……屎壳郎滚粪球留下的足迹,并且,还是醉酒的屎壳郎。
林平把毛笔往地上一丢,掸了掸手上的灰尘,趾高气昂的问道:“这下联如何?”
如何不如何倒无所谓,关键是他们也看不懂啊。
回答林平的是无数双白眼,小的们学术浅薄,麻烦平爷给翻译过来。
中年油腻男的表情近乎抓狂,若不是被小李子等人拦着非得撕烂林平的裤裆,看看他的胆子为何这么大……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几名文人俱是摇着头,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其中一人跪在地上捡起自己那可怜的毛笔,眼泪都流出来了“我可怜的笔啊,你竟是被那小子做出这种羞人的事情……”
笔墨纸砚可是文房四宝,这些文人墨客看的比生命更重要,他们甚至觉得文房四宝是有灵性的,写出这么难看的字就是一种侮辱。
许是看明白众人的表情,林平也是尴尬的挠了挠头,写了二十多年硬笔字的他根本不会写毛笔字。
也只能扯着嗓子大声读道:“都听好了,小爷写的是去意无留,望天上云卷云舒。”
众人那痴呆的表情并非褪去,反而变得更加夸张,只不过先前是辣眼睛那种痴呆,此刻却是兴奋导致的痴呆。
上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意思是说为人做事能视宠辱如花开花落般平常,才能不惊,用工整的字眼,恬静的事物揭示了难能可贵的生活态度,堪称是千古名句。
而林平给出的下联去意无留,望天上云卷云舒,意思是说视职位去留如云卷云舒般变幻,才能淡然处之。
不论是语句的工整、优美,还是深刻的含义都堪称是绝对!
中年油腻男愣了,纵然是文化水平有限,他也能解读出此句的含义。
先前那些文人给出的下联,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瑕疵,但是这一联根本没有瑕疵,中年油腻男也无法反驳。
“烂七八糟的写的是个啥?”
中年油腻男用力挣脱小李子的束缚,指着林平一通乱骂。
不论林平的下联写的如何完美,店老板也不会承认,也只能这样胡搅蛮缠。
他做出三种打算,其一,用这种方法把林平赶走,其二,直接动粗,反正清风楼内从来不缺家丁,其三,用金钱收买林平,晾他也抵制不了金钱的诱惑。
“啧啧……”
林平无奈的摇摇头,附在中年油腻男耳边轻声说道:“倘若你觉得这些才子都是饭桶的话就继续胡搅蛮缠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
中年油腻男的眼睛滴溜溜的打转,他自然明白林平这话的道理。
金子的光芒不会被泥土掩埋,所以说就算他往林平这下联上泼屎,也起不到作用。
周边这几位才子可不是纯纯的饭桶,最起码能分得出好赖。
倘若中年油腻男爽快的接纳林平的下联还好说,最多是少了个噱头,但如果他极力反驳的话,必定会让这几名才子愤怒,到时候将此事声张出去,必定能毁了清风楼的声誉,到时候那些自命清高的才子,断然不会来这吃一口饭。
中年油腻男的脸色跟吃了一只活苍蝇一样,想吐吐不出来,想咽还咽不下去,任凭苍蝇在嘴里乱窜、产仔……
“您不会觉得这下联有问题吧?”
几名才子俱是阴沉着脸。
只要中年油腻男再反驳一句,他们立刻就会把此事散播出去,让整个淮安城的文人来评评理。
别看这些文人别的本事没有,散播谣言的技术可是一流。
江州城流传着一句话,宁惹纨绔,别惹文人。
惹到文人可比惹到纨绔子弟更加可怕,纨绔子弟顶多是多召集一些家丁来个硬碰硬。
可是文人不同,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他们往往很团结,一人受到侮辱全城的文人都会出面,并且,也不管此人为何受辱,都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说对方瞧不起文人,进而上升到要毁掉越国栋梁的层面。
对于这些文人,一些高官都不敢惹,说理说不过,打架打不得。
若你打了文人哪还得了?怕是要受到整个武国所有文人的口诛笔伐。
中年油腻男怂了,自己泼出去的屎盆子要自己捡起来,还不必须用嘴……
“诸位公子怕是听错了,这小兄弟给出的下联堪称绝对,这顿饭给几位全部免单!”
中年油腻男的笑容有些僵硬,自然是心疼白花花的银子。
并且,他也暗中嘀咕,倒地要不要给这几人封口费,可不能让林平的下联毁了这个噱头。
“我林平可不是聋子,方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倘若您有诚意的话就把酒楼内所有人的饭钱都免了吧。”
林平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听到林平这个名字中年油腻男已经软了,又想到要流失更多的银子简直不能呼吸,却还是忍着剧痛说道:“今日中午,所有人的饭钱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