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喋喋不休的指责顾卿清忘恩负义,说她见危不救, 没良心等等。
顾卿清突然觉得以前自己很可笑, 竟然会一直向着这幺一家人, 自己每次都是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而他们却从没有关心过自己, 自己偶尔拒绝一下他们的请求, 就变成了忘恩负义,没良心。
原来他们是这幺不讲理的人,想想自己遇到的困难的时候, 他们又有谁帮过自己?就连自己晕倒住院, 他们连跟着去医院都没有,医药费还是展云帮忙付的。以前自己还真是瞎了眼。
“婶子, 你不用抱怨我,我能做的都做了, 你还要我怎么样?”顾卿清打断了二婶的抱怨, “你们说我不舍得花钱?我父母的赔偿款, 这幺多年我每月打给奶奶的钱,你以为我不知道都被你划拉走了?你说我忘恩负义, 您对我有过恩吗?说我胳膊肘往外拐,您什么时候对我往里拐过?您的儿子是人, 我不就不是人了吗?别说我没钱,就算我有钱,那我也没义务给您花!”
“哎吆!你个丫头片子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婶子!要不是我跟你二叔,你连个家都没有!狼心狗肺!”二婶也没想到顾卿清会突然反驳她,气急之下, 就这幺说了。可说完她语气又一变,“小清啊,你别怨婶子说话难听,咱们是一家人啊,你不帮我们,谁还能帮我们啊。你想啊,你以后出嫁了,不还得让我们给你充娘家面吗?婶子毕竟是你婶子,你有点啥事,婶子不也帮着你吗?”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顾卿清心情有些复杂,她差一点又着了套,“婶子,你什么时候帮过我?我大学的学费生活费,你们帮我出过一分吗?我是靠着奖学金和兼职才把大学读完的。我爸妈是给我留了几万存款。可那钱怎么花的您不记得了?奶奶生病动手术,你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还把农活耽误了,所以你出时间,让我出钱。好,我出了,奶奶治病花了将近五万,我出了四万五。每次你让我做什么,我那次没有做?你还想让我怎么样,我一个姑娘家,二十出头没了爹妈,倒是想把你和二叔当依靠,可你们除了跟我要钱钱钱外,你们为我做过什么?你现在和二叔来城里打工,跟我抱怨多不容,那我呢?我也是一个人在这里打工,我跟你们抱怨过吗?”
顾卿清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憋了许久的话都说了,“本来在你给我打这个电话之前,我还想着要不要在帮你们一把,现在我谢谢你,二婶,你的忙,我帮不了!大弟二弟是你们的儿子,养他是你的责任,不是我的!他做错了事,你要是愿意去替他,你就去,别拉上我!我没那个责任!这些年为了你们一家,我也算是拼尽全力,你们不感恩就算了,还说白养了我,好笑啊!你养我了吗!”
“哎呀,小姑娘家脾气这幺大,说说都不行啦……”
顾卿清不想听二婶废话,直接挂了电话,最后干脆关机。她被二婶气的血气上涌,大口大口的换气,许久才平静下来。虽然把这些年的憋屈都吐了出来,可她却没有一丝快感,相反的有些失落、甚至痛苦。她反驳了二婶也反驳了自己的过去,她以前为他们的付出,就象是一场笑话。
顾卿清也没心情散步了,踱着步子准备回家。走到楼门口,想起展云刚才好像朝着小区大门去了。她推了推眼镜,往大门方向望去,隔得太远,除了门口模糊的灯光啥也看不清楚。
电梯到22楼开了,电梯外并排站了封勉和展慕扬,两人都带着帽子,往里看了一眼。顾卿清隔着电梯门问了一句。“你们下去啊,这是上去的电梯。”
封勉微笑一下,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等下一趟。顾卿清到了23楼,平日里唧唧喳喳的李雪不在,这小小的一室一厅还显得有些寂静。
睡觉的话,时间还早。顾卿清想着节目策划的事情,便把早些年的专业书籍从箱子里翻了出来。顾卿清大学学的是播音与主持专业,关于节目策划等也都是必须课,不过毕业这幺多年,她早就生疏了。毕竟再多的知识,缺了实践那就是空谈。今天跟制作组的老师们在一起工作了一天,她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于是便想趁着年前还有些空余时间,抓紧充充电。
顾卿清很珍惜这次机会,这对她来说不光是一份工作,更是她重拾自我的开始。她必须要努力。
回想工作后,为了生活,为了甄大伟在一起,她放弃了自我的追求和梦想,这没有人逼她,只是她当时以为,这样对大家都好,她有一份稳定工作,可以赚钱,还可以结束异地恋,可事实却是,一个没有追求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虽然这里面不排除不公平的待遇,但也是她自找的。
虽然她也是努力工作,却是单纯的为了工作而工作,努力又如何,有才又能怎么样,错了方向,用错了地方,只能吃尽苦头。
顾卿清不相信自己就不如别人,既然有了这次机会,她就要利用好,就算不能逆袭,也不要像现在这样憋屈的活着。
这一次,她要为了自己!
顾卿清一边看书,一边做着笔记,可能是太安静了,还没看多少呢,她就有点困了。抬头看了看,桌上的小闹钟,不过才九点半,看了还没半个小时。顾卿清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倒了杯热水,一边喝着一边继续看书。
封勉带着展慕扬下了楼,给展云打电话,三个人在小区门口碰了一面。一看他俩腻歪的样子,展云就知道这俩人已经和好了,她总算是长舒一口气。
“钥匙还你。”封勉将钥匙递还给展云,开口道,“听慕扬说,你跟楼上的小顾……”
“呵呵,你还是操心自己的事情吧,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展云看了看手表,这个甄大伟,半个多小时前就说快到了,再打电话就打不通了,真有意思。
“这条路不好走,你可要想好了。”封勉却十分严肃道。“如果她不是一路人……”
展云笑笑,“是不是慕扬又给你夸大其辞了,我现在挺多是感兴趣,我知道分寸的。你俩赶紧回去吧。”
展云知道封勉的意思,现在社会对同性恋并不宽容,要她三思而行。而且对方未必就是弯的。封勉拍了拍她的肩膀,牵着展慕扬上车走了。
展云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封勉担心的事情,展云不是没想过,对于自己的性向,她没什么特别感觉,没有很喜欢的男生,也没有很喜欢的女生。父亲对母亲的背叛,让她对爱情心怀忌惮,但也没有说导致她不相信爱情。她内心还是渴望着相濡以沫的。
至于顾卿清,就像她说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展云掏出手机,再次拨打了甄大伟的手机,回应的依旧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展云又尝试了一次,结果如旧,她才不愿意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傻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跺了跺发凉的脚,裹紧了风衣转头回家。
顾卿清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从桌子上爬起来,胸口被压得很不舒服。她看着看著书,竟然睡着了。
她看下闹钟十点半,她打了个哈欠,感叹道,“时间过得真慢。”
砸门的世界越来越急,她赶紧穿上拖鞋跑到玄关,隔着门问道,“谁啊?”
“是我,顾卿清的二叔。”瓮声瓮气的中年男子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过来,连带着那股子焦急劲儿一并的传到顾卿清的耳朵里。
“二叔?”顾卿清心情一沉,肯定又出事了。
果不其然,二叔鼻青脸肿的站在门外,鼻子下还挂着血丝。“小清啊,快救救你二婶和你二弟吧。”
人都求到了门外,顾卿清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她拿了湿纸巾让二叔自己擦干凈,这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二叔平日里跟个闷葫芦似的,哼哧哼哧的老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原来二婶给顾卿清打完电话,就觉得不安,让二叔赶紧收拾东西。因为二弟报的艺考培训班是全日制的,晚上也有课,她放心不下,就提前去学校门口接他。结果她和二弟一出来,就被一伙人给堵了。
二叔在家左等右等,等来了对方的电话,对方给了地址让他带着钱去赎人——十万。听到十万,顾卿清就知道是谁绑了二婶和二弟了。
不出意外就是从老家追到这里来讨债的王家兄弟俩。
这王家兄弟俩还是有些路子的,找到了二婶一家的住址后,就从社会上找了些闲杂无业人员,守在学校门口。就等着二婶去接二弟,然后堵他们。
王家兄弟也知道,二叔家是女人当家,只有有二婶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所以绑了二婶,让二叔凑钱。
二叔刚开始还想硬碰硬去抢人,结果就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最后只好跑顾卿清这里来求救了。
“报警吧,我也没办法。”绑架他人,这已经是犯法了,顾卿清直截了当道。
二叔却遮遮掩掩的不肯报警,顾卿清意识到二叔没说实话,“二叔,都这时候了你还犹豫什么啊?”
“不能报警……”二叔来来回回就叨叨这一句。顾卿清也烦,“二叔,是不是你没说实话?你们那十万,到底怎么欠下的,如果真是你们欠了人家,一时拿不出钱,那就跟人家好好商量!”
“不能报警……”二叔啥低着头,又是这句话。顾卿清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像二叔是这样,遇到事情就知道退缩。作为旁观者,看着真的很来气!真想打一顿!
“你不报是吧,我报!”顾卿清把自己的手机开机,二叔一把拦下,“不能报啊,报警就毁了你二弟了……唉。”
顾卿清气结,干脆道,“二叔,你这幺遮遮掩掩的我怎么帮你?”
二叔没办法这才说了实话。二弟今年高三,长得人高马大,样貌也好看,在女同学中很受欢迎。正处在青春期的学生,对性还是懵懂的。二弟就跟同班的同班的一个女生早恋了。而且两个人还发生了关系。不久二弟就烦了这段感情,跟女孩提出分手。
可没多久后,女孩怀孕了。女孩害怕被家长骂她,就一直瞒着,中间还找二弟说过这件事,二弟却说管他毛事。非说当初自己并不喜欢女孩,是被女孩勾引的。拖拖拉拉就这幺过了四五个月,女孩的肚子越来越大,最后藏不住了,被爸妈发现了。父母也是一时生气,说了女孩几句,女孩想不开,喝了农药。
最后虽然抢救过来了,可女孩的身子也是大损。父母从女孩嘴里逼问出了二弟,就去找二婶一家讨说法。
二婶自然不认,还说人家养了狐貍精勾引自己儿子,怎么难听怎么来。女方父母为了面子也没敢闹到了学校,就谎称生病了动手术,给女儿请了长病假。可女孩平白受了折磨,精神受了刺激,出院后自己跑去学校大闹,把二弟骗到了教学楼顶要一起跳楼自杀。
学校没办法报了警,人虽然救下了,但二弟也被关进了局里。二婶又是下跪,又是送礼托关系,还到女孩家里求和。王家一时心软便答应了私下解决,二婶也承诺赔偿对方十万块钱。学校方面了解了事情经过后,本来是决定开除二弟学籍的,可被二婶从中一顿撺掇,便只记了大过,保留学籍,但学校是不能让他呆了,只是让他有个参加高考的资格。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可谁知道,二婶心疼钱,还觉得自己儿子委屈,心说反正孩子学不能上了,不如换个地方,就偷摸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卖了,一家老小跑到了顾卿清这里。
“太荒唐了,你们这是大人做事吗?二弟不懂事,你们做父母也不懂事吗?再说了二弟都十八岁了,在法律上已经成年了,你们这幺惯着他,早晚要坏菜!”顾卿清了解完来龙去脉,更生气了,“报警吧,也该让他受受教训,长得记性!”
“不能报警啊,王家说了,要是敢报警,他们就找律师告你二弟,那他一辈子就毁了啊!”这是二叔今晚上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而且,是他王家姑娘不检点,勾引的你二弟啊~”
“二叔,你知道心疼二弟,那人家姑娘呢?人家也是爹生妈养的,糟了这幺大的罪,还得替你们把坏名声担了?你们当自己是谁啊,这件事本来就是你们做错了!”顾卿清算是明白了,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原本她以为二叔也就是有些重男轻女、懦弱了些,并没有黑白不分。现在看来,他跟二婶一样,都是胡搅蛮缠。
“二叔,既然闺女家在你眼里那么贱,你也别求我,我没本事帮你!你要么报警,要么还人家钱,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二弟这幺下去早晚得毁了。”顾卿清狠了狠心,“我帮不上,二叔你走吧。”
二叔自然不肯,他倒是想过还钱,可钱全被二婶给藏起来,“小清啊,我不是不想给钱,可是钱被你二婶收起来了,我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她又不肯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什么办法?报警!你还要我说几遍!”要不是对方是长辈,顾卿清已经动手赶人了。她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你缠着我也没用。”
二叔哐当一下,竟然给顾卿清跪下了。“小清啊,我给你保证,你二婶放出来,我立马还钱,我给你立字据!”
顾卿清已然呆住,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二叔这一跪这不是难为她吗?顾卿清闪到一边,面露尴尬,二叔都做到这一步了,她还能说什么?
“二叔,不是我不肯帮忙,我是真帮不上!我没钱,我也借不到钱!十万啊,这不是个小数,你有空难为我,还不如劝劝二婶!”
二叔沉默,就是跪着,啥也不说。这种无言的压力让顾卿清更难做,她只好道,“二叔,你先起来!”
“你答应帮了?”二叔欢喜的抬头,顾卿清搪塞道,“你先起来。”
“小清,二叔舔着脸求你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二叔开始拿亲情来压她,“我们是一家人啊!我们顾家最后还得靠你弟弟们支撑下去啊。”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到这,顾卿清便更来气,又想拿亲情来对她道德绑架,好啊,我这次还偏偏不听!“既然家里以后要靠弟弟们撑着,你求我干什么,我一个早晚都得嫁出去的赔钱货,帮不上!二叔,你不起来是吧,行,等着。”
顾卿清掏出手机,走到门外,电梯口的广告位上写着物业的电话。她直接打了过去,“喂,物业吗?我是1号楼2301的住户,我家里进贼了!”